二十八，鸟笼

白起感觉自己话有点多，他无非是想说明两点，第一，自己比林诗妍更艰难，第二，自己奔跑却没有失去信念。
林诗妍这个人，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述自己的心理。现在一个比你更凄惨的人跑过来告诉你，不要说什么人活着要学会欺骗自己。没有什么比自我放弃更加让人绝望。
白起说：如果希望有终点，你比我更接近。
林诗妍点点头说：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坚韧。
白起摇摇头说：我知道我最应该垂头丧气。不过我相信生活会改变。
林诗妍有些好奇问他：你为什么学习工程力学？
白起回答说：怎么说呢？我听说从前有个人，别人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鸟笼给他，因为认识的人都问他，鸟呢？然后他才养了一只鸟。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别人送的笼子，总是在想着要在笼子里放进去鸟。大学专业就像一个笼子，可能是别人送的。但是我觉得，养不养鸟，自己是可以做主的。
林诗妍对他这个比喻也是倍感新奇：你花四年时间来布置这个鸟笼，然后你不养鸟，那不是浪费时间么？
白起回答说：是的，其实四年时间，除了布置鸟笼，还有更多的时间并不妨碍做其它的事情，就算其它事情并没有做成，至少还会布置鸟笼，就算布置鸟笼也布置不好，至少还可以养一只鸟。
别人的想法，安排，都是鸟笼，你不可能去自责送鸟笼的人，而养不养还是自己说了算，这对林诗妍是有开导作用的。
她对白起这个奇葩人还是有一些另眼相待的。她以为，一个穷困的学生，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帮助然后考虑生存问题。现在她明白，只有自我以为贫困的人，才算是贫困。
林诗妍笑着说：也许吧，看来你也是一个佛系的人。
大道理谁都会说，白起自己的焦虑自己清楚，不过对她给的评价还是有些别扭：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吧，真正的佛系谁又能做得到呢！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
林诗妍就讨厌人们说教：我语文不太好，什么意思？
白起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说海神若跟河伯说，万物在天地之间，无非就是一个小芝麻，伯夷不当皇帝图个名声，孔子侃侃而谈，说自己见多识广。在若看来，不过是大海里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虾米吧！
林诗妍说：你的意思是，江山都可以不要了，孔子为国家社稷尽力，连他们这么伟大的人你也看不上？！
白起急忙解释说：不不不，我更是宇宙间的小尘埃，微不足道，能够认识你，我都觉得自己三生有幸了。
他说的这个倒是实话，他确实对林诗妍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看到她，感觉很幸运！
林诗妍对他除了一点点道听途说的好奇之外，便是别人口中的贫困生。她总是顺便的帮助其它人，这让她觉得很有意义。
很多人对于得到她的帮助，都会感谢。
像白起这样，说着三生有幸的，不是多见：我认识好多男生，都跟我说自己志向远大，不是齐家治国，就是平天下。你觉得呢？
白起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可能你太优秀了，他们认为必须要让自己成为治国平天下的英雄才能配得上你。
林诗妍一笑说：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我们要有梦想，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有振兴祖国的雄心。否则帝国主义就要把我们的地瓜分掉！
地瓜？白起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分我们的地瓜？
林诗妍噗呲笑了：我只是想说，你说的三生有幸在我看来，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林诗妍的意思就是，说这些好听的话，她并不感冒！高谈阔论跟阿谀奉承是一个道理。
白起突然觉得，林诗妍似乎更加神秘了。
白起笑着说：其实我觉得没有关系，尽量不要让人分掉我们的地瓜。
林诗妍听到手机响起，是司机的电话，挂了电话指着自行车跟白起说：记得帮我的忙哦。
白起点点头。
林诗妍在宴会厅门口见到了司机王叔叔。
王司机解释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父亲可能会晚一些了。
林诗妍本来是受了林奶奶指示来跟她父亲缓和情绪的，结果确没有说上一句话。
她问司机：王叔，还没有结束吗？
王司机说：差不多了，现在事情都不好办。
林诗妍问：那，他们怎么说啊？
王司机说：这个场合，难道你爸爸能直接问人家，想想办法把你哥哥放出来？？只能是送些礼，吃吃饭，让大家照顾一下。
林诗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车里，不再说话。
王司机说：你以后不要自己再打车跑来跑去的，在学校好好待着。跟你哥一块儿的几个社会青年，隔三差五的来要找事。不胜其烦。
林诗妍点点头。
成年的世界里，才有更多的不容易。
白起后半夜定了闹铃，一个钟头便提醒自己到库房周围查看一番，其它的时间倒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也没有等着赵大叔，写好了记录，便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学校。
宿舍里又只剩下了王章华蒙着脑袋还在睡觉。
白起推推上铺的王章华，示意他抓紧起床去上课。
王章华拉开被子，露出半块脸表示自己，困，不想去。
白起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是说：今天早上赵大叔去医院了。
王章华本以为白起不会知道这个工作跟他父亲之间关系，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头顶。王章华突然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白起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学业，可能他们心情会好一些。
王章华长出了一口气，呆坐在床上。
白起看看时间，带着盆子去洗漱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王章华已经收拾好了。
白起问：他们两个呢？
王章华说：周正一早去打球了。刘博宇早早就去教室了吧。
他示意白起，一起去吧。
白起带上课本。
路上王章华问他：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