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乌鸡汤（二十九）

惜颜殿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势漫天，映照着整个东宫宛若白昼。
宫人们来回奔走救水，神色无不惶恐。
他们都知道，殿里那位不可能救得出来了。
在天将破晓之际，这一场无端大火终于被扑灭，无数宫人尚来不及松口气，便听闻皇上过来了，一时之间所有人只觉得两股战战，腿软般扑通扑通跪倒一地，身躯瑟瑟发抖地紧紧贴着地面。
“参见皇上——”
“皇后呢？”
公西兰锦神情莫测地紧盯着面前这一群人，目光扫过他们面上的神情，心里便约莫有了底。
此刻却无一人敢回话，只是纷纷将头颅埋得更低。
甚至有人忍不住低泣出声。
公西兰锦眼底闪过一丝冷嘲，抬眼朝惜颜殿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片断垣残壁，焦烟弥漫。他直接抬步朝着那边而去，踏进了此刻已然面目全非的惜颜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废墟，以及满目焦黑。
于是那一抹白色身影便格外显眼。
“泠儿？”
公西兰锦满脸诧异，三两步走上前去，带着一丝狐疑，三分探究道：“你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沈月泠却仿佛未听见他说什么，也丝毫没有将他看进眼里，她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了惜颜殿，一向白净如新的裙角尽是烧焦后的灰黑色痕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似有泪痕未干，又似烟熏火燎过后的狼狈。
“这里火势刚灭，你身子虚弱，若是不小心吸入浓烟……岂不是又要让朕心疼。”公西兰锦跟在她身后，未得回应也不恼，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转而关切几句，只是侧头望着她凌乱的发髻，以及通红的眼角时，眸色有几分幽深。
沈月泠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时之间竟难以用言语描述，只是黑沉沉仿若望不到底的深渊，整个人也犹如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一魄，如同行尸走肉。
公西兰锦一愣。
沈月泠没有说话，她此刻只觉得冷。
就像是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刻掉入了极寒之地的雪池里，连呼救都来不及喊，就已经哆嗦着冻成了一块冰。
“皇上。”
就在此时，御医从殿内走了出来，跪地颤声道：“……已经确认里面的正是皇后娘娘。”殿内唯有一具焦尸，观衣着穿戴之华丽，以及手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除了皇后娘娘本人，不做他想。
公西兰锦闻言微微一顿，头也未回，只是摆了摆手道：“好生敛葬便是。”
话落，却见沈月泠突然向前一栽。
公西兰锦心跳骤然一停，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手过去托住了她，将昏迷过去的沈月泠稳稳抱在怀里后，方才朝身后焦急怒吼道：“立刻送贵妃回寝宫诊治，若有耽搁，出了半分差池，朕要你们人头不保！”
一干御医面面相觑，连忙跟在了皇上身后，浩浩荡荡地赶往贵妃的寝宫。
而惜颜殿内皇后的遗体，从始至终，皇上甚至连瞧都未曾过去瞧上一眼。
不知是谁，默默叹息了一声，却也只敢在内心叹息。
……
沈月泠这一病，便整整病了三个月，期间高烧不断，梦魇不止，任凭御医们百般手段尽施也未能令其好转，最终束手无策，只能以汤药吊命。
公西兰锦每日下朝后头一件事便是来云渺苑，眼见沈月泠丝毫不见好转，甚至一日比一日憔悴，不由得佛然大怒，转身便将跪在榻前瑟瑟发抖的御医们痛骂一顿。
御医们冷汗涔涔，丝毫不敢出声反驳。
“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限，沈贵妃仍未好转，你们便统统给朕提着的脑袋滚出太医院！”
公西兰锦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御医们匍匐在地上，又是无奈又是绝望。
他们甚至连贵妃娘娘为什么会陷入昏迷都无从得知，更遑论令她清醒过来。
即非中毒，又非是旧疾复发，倒与哀痛至极之症相似。
但她从始至终都未曾睁眼，只是偶尔迷迷糊糊地说几句梦呓，神情似哭非哭，似醒非醒，又像是失神之症。
总之前所未闻，实在是令他们一筹莫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