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摊牌

月色收起，昔日的霓虹街头、车水马龙，却如今像是一座空城，任凭这疫情以来的第一场雨笼罩黑夜而来，穿过枫林似是隐忍已久地倾盆而下，落在了屋脊上尽情地跳跃宣泄一般，声声入梦…
陆陆续续竟下到了下半夜，屋檐下噼里啪嗒的声音不断，偶尔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次都被迫睁开双眼困意也逐渐消退，这样的夜晚印路生恐怕又是得一夜未眠。
而在全小鱼这里，无非就是大自然的交响曲甚是入眠，右腿一翻直接压住滑落的被角，睡得更沉了…
屋外随着天光渐亮，雨后的清晨阳光落下照得那花叶上的水珠透亮无比，摇曳间恰恰落入这屋角的大口缸内，在铜钱草的缝隙中溅出了水花…
而此时屋内，古典木地板上传来棉布拖鞋摩擦过的沙沙脚步声，直至厨房，娇小的手掌推开木窗，原本白皙的手指上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了两道划伤，握拳划过头顶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扑鼻而来的泥土清香，全小鱼随手洗了几个地瓜准备跟菜包子一起蒸上，锅内小米粥已经慢火炖上，想着似乎过于清淡了些，便临时加了个凉拌黄瓜可以开开胃。
按照惯例，等到七点半的钟声响起时便要水煮上两个鸡蛋，十分钟的溏心蛋刚关火，全小鱼头都不用抬就能嗅到信步而来的气息，雾霾蓝的套衫长袖挽起娴熟地盛着小米粥，精简短发下立体的五官尽显无遗，一手一碗的小米粥几步就端上了餐桌，背影干净挺拔…尽管昨夜并未好眠，但却很难察觉到被他潜藏眼底的点点倦意。
用完早餐他会主动接下收拾餐具的后续工作，一般这个时候全小鱼也并不会客气，放手交给他后她最需一个回笼觉。
这是她甚至于那些早已踏入社会的人们，自毕业以来第一个长达寒假的春节假期，又是停课，延迟复工，取消聚会、庙会的，这或许是一次与家人最长的陪伴吧。虽然生活暗淡无趣了许多，但它更需要全民的共同配合，尽力地维持公众距离，尽管如此他们的心却越是靠近。也相信，这样一份共同的坚持与努力，终究会拨开云雾见月明！
回过一觉起来，果然神清气爽了许多，而这意味着她又该开启她一天的管家模式，那永远在向她召唤的家务，一样样一件件无不在刷着它们的存在感。每天似乎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就像那口老钟一转一晃就是十来天。
现她眼前的便是一箩筐的待洗衣物，刚来时除了他的贴身衣物用机洗外她都还坚持手洗的，后来实在是吃不消。她就纳闷了，这天气还算凉爽也不出门并不易出汗，可他印路生却依然坚持每天换一套家居服，一套上班服，一套运动服，一套睡衣，不靠机洗还真是忙不过来。
好不容易从上到下终于打扫完毕，午饭时间又到了，十天了她居然坚持了十天，简直快赶上那些专业的清洁阿姨了。
腿一伸直接瘫倒在地毯上一刻也不想动弹，双眼空乏地望着头顶上精美的木雕吊顶大呼了一口气…
没办法，某人几天前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上班日程，虽然没法出门去公司，却已命全员进入到居家办公的状态，甚至比往常还忙，除去线上工作外，还多加了餐饮培训互动网课，真真是视工作如命的企业家，就凭人家这拼劲儿，他不有钱谁有钱？
漫长的午后，诺大的房子里，全小鱼不是在极端地忙活着，就是在极端的沉寂中发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忙的时候她也在忙，她闲下的时候，他还在忙，一天下来也就只有用餐时是一起的，可他老印家偏偏又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虽然她也并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但似乎也总结不出能聊出什么花儿来？愣是把一个话唠逼成了内伤～
无聊之际，晃了一圈下来才发现庭院的草倒是茂密了不少，既然这活它又自个儿蹦入眼前，怎么着也该除一除草了。可是这除草机的爆发力着实吓人怕是要吵着印路生，便只能趁他傍晚锻炼时再开始着手处理。虽是有家伙在手，但她平时也没干过这等重活，一圈下来她这老腰是酸麻酸麻的，额头还布满了汗珠。
真不敢想，这齐婶几年如一日都要对付这么杂碎的家务活，也太不容易了吧…
活虽累了点，可她也就绕着机器琢磨了几下就上手了，放眼望去成果还是很满意的。双手叉着腰，缓了口气不禁感叹道:“啧啧啧～这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出手的活呀～我简直是高手在人间…嗯～有点东西！呵呵呵～”…………
晚饭是他做的意大利面??，他能抽出时间来她倒是庆幸了，瞧着她举着叉子的手都在发抖，真真是她体力的极限了，索性便采取了暴风吸吮法，没几下就光盘了。
印路生倒是见怪不怪了，低下头继续优雅地叉起意面送入口中，不经意间弯起的嘴角线，融入他双颊的咀嚼中…
想来她是真累着了，傍晚锻炼时听到的尖锐动静他再熟悉不过，以前齐婶也是隔段时间就会除一次草，倒也是个辛苦活。所以他才会把总结会议暂交给陆特助，抽出时间来着手准备了简易晚餐。
只不过碍于疫情，复工日一推再推，大多数企业的运转都严重受到影响，原本以为会慢慢松展开来的神经好像又被他绷得紧紧的了…
毕竟这大半年的业绩明显有所跌幅，手握集团上上下下多少的员工，他的压力比谁都大，食欲也明显有所下降，今天的意面他就剩了一大半。这些她自然看在了眼里，心想或许可以炖个燕窝缓缓。
到了晚上九点钟时，寻思着这会儿应该是结束了互动网课，便给他送了燕窝上去，刚到书房门口恰巧听见他与人通电话，还想着要不过会儿再来，不曾想这通电话的内容竟与她有关？
“你是说她近几年账户上并未有大笔金额的交易记录？”
“那可有什么其它发现？她同老爷子之间到底有没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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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她账户？看来他依然怀疑她的意图不轨？只是，当年的事经老爷子之手，又岂是他人轻易能查得到的。
瞬间又燃起了心火，气到都差点忘了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脾性。
一把推开了玻璃门，燕窝被她重重的搁在桌上发出一阵闷响，生生打断了他的通话:“你调查我？”
“……”全然没想到全小鱼会在此刻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既然她都听到了，那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问过你，可你似乎并不愿意开口？”
“………”一时语噎，她确实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想我查，那我问你，你是谁？你跟老爷子又是什么关系？”
“…偶然几面之缘，算不上什么特殊的关系…”
“显然，你不是为了我个人而选择的结婚，如果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就是你有什么把柄？”
“在我看来，这或许可以说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共识？什么共识？”
“就是我未婚，你未娶。还有那份一年的协议，你不是也清楚吗？”
“呵～你看，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多透露，叫我如何信服。行，你不说，不代表我无法查实。”
“也是，这才是我们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既然你们这么能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她故意不多做解释？而是有些过去它只属于她跟书昂的，又不是什么可供别人茶后饭点的言论，她不清楚他都查到些什么？那些藏在她最内心深处的没有谁能比她自己更加清楚，那片沉落已久的羽毛，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轻易的触碰。
再者，她自己也摸不透为何老爷子就认定她可以？不过事实证明老爷子算是打错了算盘高估了她，她根本就搞不定这老印家的尔虞我诈。
反正，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到来，只要一离婚，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也不会再有交集。
这段时间以来，她也不是没有试图想去做点什么？只是，似乎都没什么太大作用，一个人想要去改变另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努力压制着眼底的波动，一鼓作气回到了客房。她终究是无法解释清楚？因为她不愿提及的书昂恰恰又是老爷子选择她的缘起，而去除这一层关联，她说什么他又如何相信？
迅速地抓起一只枕头蒙住了双耳，嘴里不停地默念着《报菜名》，只有阻止自己不去触碰那段回忆，才不至于又犯病遭罪受。
慢慢缓和下来后，她随即收拾起了行李，若不是方才的那段插曲，她是不是差点就糊涂了，这里她不该有任何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