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桃叶去难留（五）

留央有气无力，素色不妆地倚靠着墙，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让她如何不计较！那么多条无辜的命，抹杀在江中，无人问津，无人提及。谎言掩盖了一切。
她必定要让天下人知晓穷凶极恶的是谁，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过的杀戮怎可以如此被一带而过，发生过就是发生过，那些人犯下的事，该承担的必须要承担。
她亦知晓，权势之下，什么都会弯曲，真相也会。就如同在高昌朝堂上，那一出真假翟云娇的闹剧，真真假假，真亦假，假亦真，黑白皆可颠倒。没了价值的人沦为了假货，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没有真正的事实可说。权势之威当前，亲情皆能淡漠低头，利益攸关才是至关重要。
世道昏昏，她无法再沉沦。若非是她的缘故，云家人又怎会蒙难。她自己的过，这一路她未再逃避。对于那些施害者，她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要让真相大白天下。
有许多事，她是忘不了的。颓丧过，依旧不能忘。
瑟缩在墙角的陆勉，站起了身，花还在手，拍了拍尘土，道：“我听到了不少。”
“既然听到，这样也好。”留央轻言细语道。
“你的秘密真多。”陆勉眼神盯着留央，“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以身犯险？”
“我第一个爱慕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了我名分的人。”留央并无隐瞒道，和气应答。既然陆勉是自己手中利器，还是要以信任相待。
“是高昌的钟大人吗？”陆勉继续道。
“不是。第一个是云南星。我与钟大人，不过是权宜之下的第二段姻缘。”留央毫不隐瞒道。
“那你到底介怀的是什么事？”陆勉问道。
“一笔血债，此次前来就是讨债，欠债总归要还，是吧。”留央冷冷道，“好了，你总归会知道。现在我累了，想歇息歇息。”
陆勉全然相信了留央所言之辞。的确，留央真得累了，尖锐扎心的事，扎得喉咙口隐隐难受。
答案近在咫尺，陆勉竟心疼起了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或许是他好奇其中的曲折离奇。他更是好奇留央的过往。女人费尽心机地是为别人讨债吗？到底俩人是有多深的情，才使得她处心积虑着复仇？云南星这个名字，他听人说起过，此人乃是西沧巨贾，喜结交各国宫廷权贵，资助过太师，后卷入大案而遭朝廷缉捕，生死下落成谜。有传闻说是，终莫名逃脱；又有传闻说是，被太师满门尽戮。这是陆勉所知晓的。只是云家到底遭遇了什么，而让崔留央远赴百钺复仇？她怎么曾是云南星的妻室？这又是陆勉不得而知的事，颇为迷惑。
府中常相伴，得闲之时，一个个的疑问，一个个的解，来日方长。
陆勉看着那幽姿，心里旋绕了很多很多的问题，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孤独的，呆呆看着她关上了房门。
默然间，陆勉回过味，发现，留央为她自己选的地方，静僻清幽，周围的树木花卉更是将这里隐藏得很好。犹如她的人一般，将她自己层层裹得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那一日，陆勉也静静在府上待着，坐在府中一处亭中，潜下心来，看着下人们浇灌花草，这就是所谓的坐亭观望吗？
当下，他该如何自处？与她同舟共进退？
世间沉浮，她那般执着，值得吗？她到底是怎样的人？云南星又是怎样的人？陆勉蓦然觉得，自己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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