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换灵

恩格尔癫狂的话吓到了胆小的珀莉和林若画，她们身体在恩格尔的咆哮中瑟缩，林若画缩在贺维西的身后，珀莉紧紧拉着秦玥的手，手心的冷感让两人紧握的手感到潮湿、黏腻，就像她们此刻的心情，震惊、恐惧又茫然。
恩格尔对教会的失望，了解四个帝国之间情势的就清楚，不是教会不想来，是实力不允许，南大陆近几十年看似温和低调，一派安乐祥和，却也是以多年的忍让让国家得到休养，为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做准备，光明神教和黑暗魔教的两位教皇也不会傻到真的让得到神骨成为人神的事传出去，想要浑水摸鱼，他们也得能够得着浑水的地盘才行，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两个教会不来找恩格尔的另一个原因恐怕他们的目的就是寻找到他们所信奉的‘神’！
“你们本就是被放逐到这片大陆受罚的罪人，引导这片大陆拥有灵智的生物是你们的职责，教化灵智生物也是你们的任务，你们选择了人类这一灵智生物作为引导完成任务的对象，却并没有做到一名引导者的本分，你们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去引导人类建造文明的呢？你们为人类带来了文字、农耕，诞生了文明，可你们也同样为我们带来了战争与灾难，从此自由的人类变成了你们手中的玩具，随意摆布成你们想要的样子，不想要这一部落的人类就可以肆意抹杀，不喜欢这座城就轻易摧毁，让辛苦建造这座城的人类从新再造，从此神的崇拜、被奴役的人类，就成了你们的消遣！你们赐予人类的一切，都是人类用自己的生命与尊严换取来的，你们只知道一味的打压，却不允许人类产生反抗么？”，秦玥小脸紧绷，古莉特手札中记载了很多人类最初时的经历，愚昧无知的人类应该对启蒙教化他们的‘神’感激甚至是崇拜，但这不是时至今日这些‘神’们一味用来指责人类，将人类贬低的一无是处的理由。
“这些，也是洛兰告诉你的？她这人，什么时候学会反思了？”，恩格尔危险的眯起眸子，秦玥心下一紧，面上却不露神色，这些都是从古莉特手札上得到的信息，当然不会是依旧自视甚高的洛兰女神所说。
“人性本恶！我们的本意是教化你们忘掉本性的恶，以文明、礼法来约束你们的本性恶源，”，恩格尔整个人都冷了下来，阴冷的盯着秦玥，目光冷的像两把冰刀：“没有我们，你们也会诞生文明，你们也会为了自己的贪心发生战乱，只是这个时间太过漫长，也许一千年，或许上万年，没有我们的庇护，在发生天灾时你们甚至已经灭绝！至于阴谋手段，如你所说，为了生存下去，你们人类早晚会掌握这个技巧，我们的到来，只是加快了你们人类的变化，但你们变化的太快，本心和感恩之情也都消磨的太快，你们急于取代我们的位置，甚至不择手段！我们最终的目的，本就是从教化你们高高在上的神，到最后被推翻跌下神坛的工具，只是我们渐渐失去掌控局面，哼！我们这些外来者中，有不少早已看透我们被放逐的真正目的，比如古莉特，这个家伙，自认为看透一切，自愿放逐自己，不再参与任何纷争，以为这样就那个摆脱一切命运的安排，结果，她还不是回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秦玥转动目光，本就是为了让人类将神坛上的神推下神坛？她对这句话不太理解，神，会允许人类将他们推下神坛？
“这么说，你们这群人来我们这片大陆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我们的老师，然后我们用从你们那里学来的知识与你们并肩，接着用我们自己的学识再来推翻你们的知识？这代表我们这片大陆的人类用自己的文明方式超越了你们，俗话说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们还真是有奉献精神呀！”，捕到猎物回来的师里一直安静的听着几人的讲述，这时突然插嘴，他的比喻很直白简洁，秦玥听后感到像是知道恩格尔的意思，又有些懵懂。
摸着耳垂，秦玥顺着师里的思路喃喃道：“结果你们这些老师在言传身教上手段过于直接暴躁，甚至血腥，导致你们乖顺的学生出现了叛逆和反抗，提前把老师赶下讲台，甚至还丢了性命，这也让你们教化人类的任务直接失败，你们无法得到宽恕，神官也不会来接你们？”。
“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我们被放逐多久都取决于我们任务完成的进度，而不是洛兰那个骗子所说的时效，我被困在这里很长时间，长到我几乎忘了时间的概念，在回想过去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很多不对的地方，灵的种子在我们神域也是只有真神可以支配使用的神物，它怎么会轻易被马提亚、月息明这两个鼠辈偷取，还能带到这里来，这其中也一定有我们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操控一切！”，恩格尔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虚空，像要透过虚空望到那双操控他们命运的手，然而眼前，除了高空冷月外，只有在月色下显得阴郁的云层在缓慢移动，偶尔飘到月亮身边，将月光暂时遮挡，连同地下几人的心也似被积云遮盖，留下大片阴霾。
“在遇到他们几个嫩娃子之前，你跟那些穿黑袍白袍的家伙也只说神骨的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跟外面的人聊这么多，以前，你是想以神骨作为风暴点，引来无数人来着争抢，是为了让世界格局变动，从新洗牌，也就是，让你的学生们发生争斗，你们在趁机从新站在讲台上重掌大权，完成你们的任务是么？”，师里看着在火架上烤的滋滋冒油的不知哪个倒霉魔兽的一条大腿，熟练的反铐又往上撒一些捣碎的植物叶子，随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几人都怔住了。
“他，脑袋还是满灵活的嘛！”，贺维西摸着额头的绷带感觉信息量太大，受伤的脑袋有点发紧，“他看着像疯子又不是真的疯，这么说，他早就知道这位是恩格尔？”，林若画也忍不住泛起嘀咕。
“错！”，师里用一根燃烧的火棍指着林若画，乌漆嘛黑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刚知道！以前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只是在湖底会跟那些穿着袍子的家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现在知道了，惊讶不？竟然跟一位古神相处很多年？”，林若画见他搭话，也不害怕他怪异形象追问道；
“我都在这破山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了，这里的人来了一波死一波，除了那次他们从湖底捞出东西逃出去几个人外，我还真没见有人能活着从湖上离开，什么魔导士、大剑士，一茬一茬的，死的老惨了！你就是说他是创世之神我都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现在只想吃饱，然后你们跟我说说话，顺便看看能不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你们几个有懂魔法阵的没？这里可是有个很厉害的迷魂阵，我这么多年可都没走出去，哎，外面是什么时候了？我记得在我进来之前还是南荣执当南帝，现在还是他？不过那时他貌似因为进阶急于求成遭到反噬受创重伤，嘶~那他寿命是真的长。”。
“我们出生前南帝就是现在的南荣扬，至于你口中的南荣执，我记得他的谥号好像是睿武帝，这位帝王睿不睿智我不知道，不过确实是个武痴，听闻逝世前还是一名大剑士，这么说他当时是想要突破成为圣级剑士？除了南大陆的开国南帝是圣级剑士外，貌似只有他那差点成为一代女帝的女儿是圣级法师，从此之后我们南大陆的帝王就没有到达圣级的，真是可惜了，要是睿武帝真的成功了，我们南大陆也不至于隐忍至今吧？”，贺维西惋惜的晃着木乃伊脑袋。
“南荣扬？我怎么对这位皇子没啥印象？不对！在你们出生前？你们几个毛孩子多大了？娘的！这么说大爷我在这山里呆了快二十年？！那我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婚的青梅竹马不会已经成了别人家孩子他娘了吧？不行！我要离开这破地方！”，师里前一刻还一副置身事外，下一秒立即跳起来丢下火棍抓起身边的剑就往外冲。
秦玥他们木然的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冲进黑暗，没多久又气愤狼狈的奔了回来，迷魂山谷的夜晚独自一人就算实力再强也不能轻易穿过茂密的树林，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离开这里就更加清楚这里的情况。
“你都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了还急于这一时？之前不是进来过那么多人，你也没问问什么时候？怎么会连自己呆多久都没数？”，贺维西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很自觉地走到火堆旁转动差点烧焦的兽腿，扯下一块滋滋冒油的肉往嘴里一塞，还不忘记把师里之前扛回来没处理的兽肉串起来架在火上烤，好像已经忘了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定时炸弹恩格尔的存在。
“靠！你要是被困在一个不与外界相通联系的山谷里，还有一个一直不忘杀你的怪物你就知道忘记时间是什么感觉！那个后退肉多放辣子和野藤椒！”，师里一甩身上的破衣烂衫，一股臭味在火堆的烘烤下熏的贺维西睁不开眼，嚼了一半的肉直接吐出来，“我说这位大爷，你，你守着这么大个湖怎么不把自己洗吧干净？陈年茅房也比不上您这一身的味！”。
师里和贺维西不顾身边越来越冰冷的空气，一个骂骂咧咧后悔当初来到这，一个直捂鼻子不断躲闪师里的靠近，林若画浑身僵硬的瞄着不到三米处冷的像块冰雕的恩格尔，从师里开口到现在，他完全被无视，现在没有一巴掌拍死聒噪的师里跟他刚开始从湖底出来的暴躁性子完全不同，可更加可怖，有句话用来形容此时林若画的内心感受在合适不过：不怕张扬跋扈的混世魔王，就怕人狠话不多的冷面修罗。
秦玥一直在暗中观察恩格尔的态度，这位古神对她们几个人的态度很奇怪，从开始恨不得杀了他们，到现在冷静对待，尤其是在师里这个人身上，恩格尔对他可以说是格外的‘纵容’，否则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在山谷里活到现在。只是还不知道恩格尔留下他究竟是何用意，而对他们几个又为什么没有直接抹杀，要说是在他们身上发现了洛兰的气息而不下杀手，那在知道所有事后也应该将他们抹杀，不是对他们一再容忍。
“你们都想离开这里？”，恩格尔嘴角挂着渗人的笑，目光闪着寒光盯视师里，师里处于本能的将剑挡在身前：“这不是废话？我在这陪你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您老人家要大发善心放我们走？”，秦玥目光一凝，这话的意思，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师里口中迷魂魔法阵的缘故无法离开山谷，而是恩格尔在阻止他离开。
“今天，我终于破除了禁制，虽然明塔娜的禁制我解不了，但也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些老朋友了！你们，就作为我重现于世的第一批仆人吧！”，恩格尔突然变脸，身上的气息猛然变得暴戾，距离他很近的秦玥几人都被震的向后倒退，秦浅早有提防，带着三人已经闪退到一边，十几把剑凭空出现，将四人困在剑阵中，秦浅和秦玥立即出手与剑阵中不断攻击而来的利剑幻影做斗争，珀莉和林若画也已经反应过来配合秦玥二人打配合。
‘叮——’，沉闷悠长的武器碰撞的声音，随后传来武器碎裂的嗡鸣，秦玥听着剑阵外动静就知道师里和他又交上手，但这次恩格尔认真了，所以，这武器断裂的声音只能是师里的武器，而不会是恩格尔从神域带来的神剑！
“啊！！！你要——”，师里痛苦到变调的喊叫让秦玥挥动法杖的手一抖，手臂立即被剑影划了一道，一股灼痛让她回神；“小炎！”，在剑阵外的贺维西也不知为何大叫，秦玥透过剑阵虚影看到外面的高空中燃起熊熊的赤红火焰，那是小炎的圣火。
“卑鄙的人类！你竟敢暗算我，去死吧！”，恩格尔惊怒的历喝后，传来贺维西痛苦的呻吟，”，“贺维西！”，林若画听到动静，射箭的手已经乱了分寸，珀莉努力的护住自己和林若画，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秦浅发觉周围剑影随着恩格尔的怒喝后渐渐行动迟缓，已经在损坏碎裂边缘，立即挥动法杖，法杖发出最后的耀眼光芒将困住他们的剑阵摧毁。
“贺维西！”，林若画脱困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在几十米外蠕动的血人，立即飞奔过去，珀莉也紧随在后，治愈法阵已先她一步出现在血淋淋的贺维西身下，“小炎！”，秦玥一眼看到了被神剑插在地上的小炎，手臂粗的身体几乎被巨大的神剑断成两截，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溢出，秦玥一把抓住几乎跟她一样高的神剑剑柄，用力拔出神剑跪在地上给小炎止血。
“我来！”，秦浅在愣了片刻后，一把拉开秦玥，自己蹲下身用魔力强行将断开的伤口处缝合止血，秦玥捏着法杖愤怒的转动目光，想要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当她目光找到恩格尔时，悲愤的表情一滞，她看到了刚才让秦浅愣住的场景。
恩格尔的虚影一半在昏死过去的师君体内，另一半被身后的锁链牵制，并没有完全融入到师里的身体中，在锁链的中间，正横插着一把剑，锁链上的符文再次出现，拉扯恩格尔让他动弹不得，而就在这一刻，秦玥在半透明的恩格尔身体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金色物体，这物体被两道锁链缠住，时隐时现，而恩格尔脸上表情痛苦狰狞，时而是一张俊美的面庞，时而是可怖的骷髅，恩格尔半合的双眼中满是怒火和不甘，却也无法在动弹。
望着这样的场景，秦玥脑海中浮现一个词：换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