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事与愿违

德妃以宫女身份得幸于康熙并以微薄的家世坐稳四妃之一，沉沉浮浮几十年自有她的处事高明之处，单单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方面极少人能及。打眼一扫跪拜的四福晋、十三福晋、十四福晋及大格格的神情，便能把近来这几人日子过的是否舒心猜个七七八八。况且大格格那张丧气的脸及未至的李氏也表明了问题，定是又出了什么差池，这么想着心里便极为不悦，大年节的忒是晦气，却也不好流露出来，依旧端着慈和的笑脸着人把跪拜的媳妇、孙女搀扶起来落坐。
也没理那烦心的，先把丰腴了好些的十四福晋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眉目舒展的柔声问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一路走过来可还受得住？”
十四福晋见德妃问话，赶忙抚着肚子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回道：“谢额娘垂问，儿媳今年秋膘贴的好，肉厚实了不少，这一冬天都没怎么感觉到冷，不仅如此，这年节里忙里忙外，走来走去的也没感觉到累过，可见肚里这个是个会心疼人的。”
这话音一落，殿内响起几声闷笑，旋即又一静，可德妃却没这顾及，指着十四福晋笑个不停。“原想着做了额娘便是大人了，可见这也是分人的，你啊，就是个泼猴。不过，瞧着你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可见这膘养的着实不错，要是能匀出些给你十三嫂就更好了，我看她这一冬天不仅没长肉还掉下去不少。”
十三福晋闻言赶紧站了起来，笑道：“还是德额娘心疼人，我们爷总是说人瘦瞧着精神，害得我看见肉都不敢多夹两筷子就怕胖了。好在咱们生在皇家，不吃那大鱼大肉，这汤汤水水的也能滋补着，就是瞧着瘦身子也不虚，裹着长毛的斗篷也冷不着的。”
德妃哈哈一笑，“这话像他说出来的。他呀，自小就精瘦精瘦的，我和敏妃妹妹一直怕他弱了去，见天的敲打他身边的教养嬷嬷，能让他多吃点就多吃点，可惜还是一直没养胖过。后来去了上书房习了武，马上马下的打熬着，虽说没长肉，但身子骨硬朗了不少，一般人还真比不得他。不知是不是有了这样认知，反而见不胖人了。不过，你也别太听他的，依着我来看，人看还胖着些好，瞧着喜庆有福气。”
说着转头看了眼明显有不足之症的大格格，又苍白着一张脸实在不讨喜，可见她可怜巴巴坐在那又不能不管不问，不然就是她不慈了。
不由心底生起一口闷气，熬了这么多年，儿子都长成了，该封爵的封爵了，建府的也建府了。爷们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插手的，否则皇上第一个不放过她。现今她只需安安稳稳的坐在宫中保持着体面，不拖累孩子消消停停的便是享福了。说起来连儿子后院的事情也不该她管的，可作为在宫里争宠夺权几十年的人，哪还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不想他们后宅不宁惹人非议，就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毕竟儿子要享齐人之福，她又盼着他们妻妾和睦，子嗣安宁，少不得敲打敲打、安抚安抚，这也是她能为孩子仅做的事了。
可不管再如何也由不得一个孙辈的丫头摆脸色出来膈应逼迫她，心里如是想着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是适时地露出一丝心疼道：“大格格就是太瘦了，要是能胖些不至于脸色病容，这一瞧就是没养好。”
大格格自进门便没得德妃关注，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颇有些坐立不安。现今一见德妃终于注意到她了，又满是关切，不由红了眼眶。心中似是万千委屈终于有人可撑腰了，就想一下子宣泄出来，可张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哽咽着喊了声：“妈妈……”其中的心酸真是闻者落泪。
德妃见状只得忙迭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曲？到妈妈身边来，让妈妈看看。”
大格格闻言便想起身到德妃身边去，却被坐在一侧的四福晋一把抓住手，借由袖口遮掩用力的按住了她，没给她张口的机会，先一步嗔怪道：“你这丫头，入冬以来身子骨一直不好，见天的药不离口，让我和你阿玛时时忧心。前儿好不容易好了，我和你阿玛正要松口气，原想着养到开春来年一年都能平平安安的，可你非要进宫给娘娘磕头拜年，我们不好拦着你进孝心，可你也得考虑自身情况，如若病情再反复了，不是让娘娘跟着我们一起忧心吗？况且现今正是年下，我和你阿玛不在府里，你额娘又病着，难不成你还想让她病中还要为你担忧不成。”
说完这话便没再理她，站起身子刚好挡住几人看向大格格的视线，福身向德妃请罪。
“儿媳请额娘恕罪，大格格生来不足月，一年中有大半年都于汤药为伍，就这样非但没养娇她的性子，反而更明理孝顺。她今日只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因为她额娘生三阿哥时正赶上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她又是个坐不住的，刚出了月子就没在屋里将养过，落下一身月子病，如今时不时的就得在床上躺着。这大过年的身上不干净也不敢进宫添晦气，可这孩子心眼太实诚，觉着她额娘不能进宫进孝，她再不进宫给额娘磕个头有违孝道，我们爷倒是欣慰孩子诚孝，交待儿媳好生照顾着，可眼瞧着这丫头又有反复的可能，实在是儿媳的失责。”
德妃深深看了四福晋一眼，张口叫她起身，又叹道：“额娘深知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可老四毕竟是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你是他的福晋能事事帮他顾后是个好的，再说小孩家家的跌跌撞撞才能长得更好，你也别太自责了，赶紧坐下。”
待四福晋坐稳德妃才怜惜的对大格格道：“你阿玛和嫡额娘都是恭谨的人，也是孝顺本分的人，妈妈相信他们亲自教出来的孩子自是好的，哪怕不能时常在跟前服侍也坚信这一点。何况，比起这抿子孝心，妈妈更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大格格自福晋提起李氏便寒意渐起，看她和德妃一来一往只觉头昏脑涨，浑浑噩噩，身体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