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姥姥家的杏树

姥姥家的楼顶上有棵很大的杏树。
姥爷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我，这棵杏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刚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正坐在屋里喝茶，突然听到楼顶传来‘轰’的一声。我赶紧跑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上去，就看到一棵大杏树立在我的花池子里，大杏树很大，上面的叶子很多，还结满了金黄金黄的杏子。”
我还没有上幼儿园之前，姥爷每次给我讲这个神奇的故事时，我的两眼都会睁地大大的，对姥爷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我还常常顺着姥爷的话展开联想——到底是孙悟空干的，还是王母娘娘干的？如果是孙悟空干的，那这个杏树以前肯定就是个杏树精，因为祸害老百姓，被孙悟空一棍子打的现了原形，忙不择路地掉进姥爷的花池子里来了；如果是王母娘娘干的，那这棵杏树之前肯定是个杏树仙，肯定是因为偷吃了王母娘娘的鸡腿，被流放到了我们人间。在选择流放地的时候，王母娘娘说，山上也罢，公园也好，条件都太好，都是要水有水，要肥有肥的，不合适，就滚去小胖姥爷的楼顶吧！然后王母娘娘就伸出大脚丫子，“咣”地一下把杏树仙踹进了姥爷的花池子里——杏树仙变成了一棵夏天受热冬天挨冻的杏树。
后来我上小学了，就对姥爷的话产生了怀疑——书上说春天杏树不是在开花吗？怎么会有金色的果子？我拿着书去质问姥爷，当时姥爷吭哧吭哧地回答说：“这有什么不对的，当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现在，我知道了，当时姥爷就是逗我玩，让我开心的。天上掉个果都不可能，何况还是棵树！这棵杏树肯定是姥爷自己种的嘛！
每年的夏天，我都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杏子。每次站在杏树下面，用小网兜轻轻拨拉那金黄的杏子时，我的心里都是无比的欢愉。
有一次，我看到姥爷的另外一个花池子里也出了一棵挂着浅红叶子的小苗苗。我问姥爷那是什么，姥爷说是杏树。我说怎么会突然冒出杏树呢？姥爷说你吃杏子的时候，会随手把杏核扔进花池子里，时间一久，杏核就会生根发芽，长成杏树苗了。
后来，那棵小苗苗不见了。姥爷说被他拔摔掉了。
“地点只有这么大，土也只有这么多，不能太贪心的。不然啥都种不好长不好。”姥爷说。
一到春天，杏树便会开花。开花时的杏树，一片绚烂。粉中带白的小花挨挨挤挤，香气能传出很远。当然，这时是少不了勤劳的小蜜蜂的，它们三五成群，闹哄哄地采集着花蜜。
我喜欢杏树，但现在却是从来都不敢靠近它。
去年夏天，我在兜杏子吃的时候，被趴在杏树叶子上的青色毛毛虫吸引了。这种毛毛虫和常见的毛毛虫不一样，这种毛毛虫个头大，身体扁，有的身上还带着金绿色的镶边。我想捉一只来做标本，便伸出手去够。
刚接触到它的一刹那，我的手便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
我甩着手，哭喊着跑下楼去找姥姥。姥姥一看我的手，脸就变得煞白。她翻找出小镊子，把刺进我皮肤里的小毛毛一根根拔出来，全部拔完后，给我涂上了厚厚的蜂蜜。
姥姥一刻不停地埋怨姥爷，说姥爷不把树上的“毛辣子”给抓完，也不给孩子讲“毛辣子”不能碰，害得孩子受这么大的罪。
姥爷呢，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搓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