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清晨的阳光穿过格子窗洒在茉莉熟睡的脸上，靠窗的原木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和瓷碗上都被镶上了金边，黄黄的，暖暖的。
茉莉带着一丝微笑睁开了眼睛。她取下敷在额头上的湿毛巾，确认了一下烧退了。她刚要下床，才发现安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她的床边睡着。茉莉连忙把被子披在她身上。再看丫丫、果子和小鹿，她们三个横七竖八地挤在打开的沙发床上，姿态各异，睡得又香又沉，被子在地下拖着。
茉莉推开格子窗，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朦朦胧胧被点缀着金光的轻纱笼罩的世界。晨光中缓缓飘移的薄雾缠饶在树梢上和半山腰，梦幻而又美丽。
她按照三舅事先交待好的，拉开写字桌的抽屉，找到了饭票。五元、两元、一元和角角分分各有一厚沓。另外几个女孩也都醒了，看到有这么多饭票，都惊喜地叫出声来。丫丫笑着说，“三舅还真是钻石王老五呀”。果子说，“这几天我们可以美美地吃几顿了”。几个女孩经过热烈的讨论，决定把各种票面的饭票各拿一半，作为这几天的伙食费，剩下的一半留给三舅，总不能把他吃成穷光蛋。
后山虽说一个月才从城里拉来一卡车食物，但厂区食堂还是尽可能变着花样给职工及家属提供价廉物美的三餐。
女孩们兴奋地给自己买了一大堆早餐，有馍馍（馒头）、油条、红枣小米粥、奶茶、红豆腐、茶叶蛋、油炸花生米，还有凉拌豆腐皮和海带丝。最受欢迎的是用又大又松软的热馍馍夹红豆腐，她们每人吃了两个。
三舅工作的厂区医院在河对岸，茉莉刚退烧，还是有些头晕腿软，但说好的要在三舅去外地学习之前去医院见面，又不能不去。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过一次英雄桥，没想到丫丫她们几个已经挽起裤腿下到河里，在招手叫她。她忽忙跑过去阻止，结果反倒被连拉带推地下了河。
茉莉一想，反正一样阻止不了她们，万一她们被河水冲走了，自己回去也没法儿交待，不如就跟她们一起同生死，共患难好了。
按照丫丫的安排，女孩们手挽着手，体重最轻的茉莉在最中间，茉莉的两边是丫丫和安心，小鹿和果子各把一头儿。
清晨的河水平静而又清澈，湛蓝色的天空飘浮的云朵倒映在水面上。虽说已是初夏，这里的河水还是彻骨的冰凉。五个女孩十指相扣，大声唱着“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一步一步艰难地涉水前行。刚下岸时，河水才没过膝盖，等走到河中央，水已经齐腰深了。这时候又起风了，浪打过来，女孩们的脸上都溅到了水。她们感到害怕极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进退两难”。女孩们紧紧挽着彼此，更大声地唱着，“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湾，金沙水……”。浪打过来的时候，她们停下脚步，相互对视勉励，然后继续坚定前行。
终于成功地渡过了河，她们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但心里却是喜悦而又自豪的，仿佛脱了胎，换了骨。
三舅在医院值了一夜的班，看到茉莉她们来，不知道用什么招待她们好。他拿出五个消过毒的大烧杯，往每个杯子里倒了大半杯葡萄糖水，又用小量杯和滴管加入几种奇怪的液体，烧杯里的葡萄糖水就变成了蓝色，还“滋滋”的响着冒着气泡。三舅说这是专为她们调制的独特配方的汽水。女孩们从头至尾观察着三舅的制作过程，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好像在看魔术表演。她们迫不及待地把“汽水”一饮而尽，连声夸好喝好喝，说是酸甜可口，还有小气泡在嘴里跳舞。茉莉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小口，还真不错，甚至比卖的汽水还好喝。不过她对医院化验室的器皿还是不太放心，也就没敢再多喝。
三舅给她们画了一幅后山示意图，上面仔细标注了急救室、门市部、保卫室、食堂、车站和公用电话亭的位置，以及上山下山的路径。还给了她们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和姓名地址，最后还给她们留了一百多块钱。
女孩们急着想爬山，拿着示意图和钱就匆匆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