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秀蘭和茉莉吃過早餐在操場邊上遛達。樹葉上、花瓣兒上的露珠在晨光中熠熠閃亮著，啾啾的蟲鳴聲與淡淡的清草味讓周圍的一切都顯得空靈而美妙。茉莉背著手，仰起臉，閉上眼睛，享受著這「時有微涼不是風」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找秀蘭，卻看到大林坐在不遠處的石獅子旁邊微笑著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有點窘窘的，擔心他看到自己剛才傻呆呆的樣子。她尷尬地衝大林笑了一下，連忙去找秀蘭。
秀蘭正和班裡一個年齡稍大的男生站在柳樹下面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看到茉莉，就招手叫她過去。「快看！」秀蘭笑著對茉莉說，「劉老師正在發功呢，他剛才在花池子那兒收集了些花香，然後到樹底下釋放出來，正讓李紅聞呢。」
「真的嗎？」茉莉驚奇地問。
「李紅想留在大城市，就天天追學校里的單身男老師。這會兒劉老師就是放個屁讓她聞，她也會說是花香。」那個年長的男生說。
秀蘭笑得前仰後合，茉莉也忍俊不住。
他接着又说，“不过我估计他们也成不了。我昨天晚上到刘老师宿舍问作业，看到刘老师和班里那个老公有外遇的胖媳妇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两人掌心相对，刘老师正给胖媳妇发功呢。李红一个丫头家，哪能是媳妇儿的对手。”
茉莉一脸狐疑，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未婚的女孩不是已婚女人的对手。不过她也不敢问，怕引出更难堪的话来。秀兰倒是大大方方地阻止他往下说，“班里幸亏只有两三个结过婚的，你们这些结过婚的人以后跟我们未婚少女说话要注意呢，尤其是在我们宿舍的这个未成年少女面前。”茉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放慢脚步跟在他们后面进了教学楼。
大林还在石狮子那里坐着，看到茉莉过来，走到她旁边对她说，“我们班下课比你们班早，你把饭盒给我，我帮你打饭吧。我看你每次打饭都挤不到跟前，等别人都打完了就没啥菜了。”
“不用了，你的腿刚拆掉石膏，更不能挤，小心被踩到。”茉莉回答。
“没事儿，只有我们班下课早，人还不算多。你就把饭盒给我吧。”
“真的不用，谢谢了。”茉莉说完就跑上楼梯，留下大林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楼梯下面。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只要是在学校或学校附近，茉莉总能与大林不期而遇。大林的教室在茉莉的教室斜对面，当两间教室的门都打开时，她总能感觉到大林用那双温柔的大眼睛注视着她。大林他们班下课要早十分钟，但他并不急着去打饭，等到茉莉排队打饭的时候，他才排在她后面，这样就可以保证茉莉打好饭以后能安全顺利地挤出人群。早餐号或晚餐号吹响以后，大林就会从四楼沿着靠近茉莉她们宿舍的楼梯下来，到了二楼茉莉宿舍附近的时候就会吹口哨，吹的都是过去的老电影里的曲子。他吹的调子不是很准，前几句还行，到后半段就跑调儿了。茉莉知道大林想和她一起去打饭才特意吹口哨的，她感到很温暖，也很甜蜜，但不敢迎出去，她怕别人发现以后说三道四，也担心别的女孩嫉恨她。
下午放学后她照例要回家做饭。每次下山总能看到大林站在车站，明明有车过来他也不上，总是等茉莉上了车他才上。有的时候车太挤，他就把茉莉推上车，然后自己再挤上去。他很努力地抵挡住身后的人，好给茉莉留出空间来，全然不顾自己还没好利落的腿。有一次他站在司机背后的台阶上面，对茉莉说，“我要是这么高就好了哦?”茉莉笑了笑没回答。她不明白大林为什么会这么想，在她看来大林大概有一米七八的样子，如果再高，同行的女孩就不得不穿高跟鞋了。而茉莉自从开始上山以后就再也不愿意穿高跟鞋了。
一天傍晚茉莉在家正拎着垃圾往楼道走，突然看到大林吹着口哨从楼上下来。她吃了一惊，问大林怎么会在这儿，大林说他的一个室友碰巧住在茉莉家楼上。茉莉说好巧，然后妈妈出来了。茉莉就给妈妈介绍了一下，说大林是她在银行学校的同学，大林赶紧问阿姨好，妈妈笑着点了一下头。回家后茉莉问妈妈觉得这个男孩怎么样，妈妈说不就是个胖娃娃嘛。茉莉很惊讶，大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胖，顶多不超过七十公斤，但她什么都没说。几年后茉莉真的很佩服妈妈的眼力，大林果然从她认识他时的六十七公斤迅速增加到了八十多公斤，真的变成了个“胖娃娃”。
茉莉那天晚上很晚才回学校，等她走到家对面的车站的时候，发现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大林竟然还在车站。她问大林是不是回家了一趟，然后又过来换乘公交车的，大林愣了一下，笑着没说话。茉莉觉得有点奇怪，换乘应该在下一站更方便呀。
从那天开始，大林每次都在茉莉家对面的车站换乘去学校的公交车，时间也恰好是茉莉回学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