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整整一夜，夙夜将自己的魂魄、神识和力量生生劈出了一部分，再用自己的鲜血造了一具仙胎，将之糅合在一起，才创造了青阑。
术法完毕，青阑还未苏醒过来，但他的呼吸绵长，面颊红润，看起来鲜活又真实，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灵琅爬在青阑的床头，又是兴奋又是好奇，“兄长，他是你的一部分，可是为什么他和长得不像啊，而且气息也完全不同，难道这禁术还能将神给改造一番不成？”
夙夜坐在一旁调息，他耗费了太多的力量，这会儿说话声音都还有些虚。
“不错，这项术法等同于我将自己劈作两半，取其中一部分重造因果，类似凡人轮回再生一般，所以他的力量、气息、相貌、性情与我有别也属正常。”
“那会不会之后就不好控制了？”
夙夜摇头，“不会，我已经将我的记忆传输于他，既有这些记忆，他自己也该明白，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同一人，那么使命和任务也是相等相同的。”
灵琅听得仔细，还想再多探讨几句，却被丹绯敲了敲脑袋，怪她摸不清情况，夙夜元气大伤，她却一个劲儿的闹腾，实在不懂事，随后又打发了几句，就推着灵琅出门，叫她快些回去收拾一番，准备领着青阑去找天帝。
灵琅刚走出夙夜的院子，就被跟在身边的路鸣一掌拍晕了。
“我还是觉得应该想个别的法子让我掌握身体主动权。”重阑揉着后劲嘟囔着，脚下却也没有停下，夙夜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分离出来青阑，如丹绯所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青阑去见天帝领职。
可有一点重阑还未想通。
“先前我在梦境之中得知，青阑帝君是由一凡人飞升上神的，是上一任青帝座下的仙官啊……”她转着眼睛，脑海中冒出了千条万条想法，挑了最大胆的那个说了出来，“莫非，你们动了天族所有人的记忆？”
夙夜无奈的摇摇头，“天族仅天宫中便有三十六重天，每一重天有神将仙官万人，就算倾覆凤凰与龙神族全部的力量，也没有办法篡改所有天族之人的记忆。”
二人边说边走，迎面过来许多仙官，冲着他们微笑颔首，夙夜与重阑立即收敛神色，一前一后快步走着。
重阑压低了声音，“那这是何故？”
“两百年前，灵琅受命下凡历劫，待她回来便会入天宫任职，那时她曾受过一凡人恩惠，答应要报达此人，回天复命后，便说算过此人本是天族仙官，下凡历劫，希望届时天帝能看在她的薄面上，将他早日召回，多多关照，天族那么多神仙，天帝自然也记不得是哪一位下凡历劫去了。”
“天帝答应了？”
“嗯，毕方一族当年是为了万神众族而牺牲，她在万神心中地位不一般，天族拉拢了她，便能博得一个好名声，若是她能推举由天族统领万神众族，那么至少一半的神族都会点头应允，再者，本就是天族中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毕方神女是在雷泽养大的，又和栖梧宫有婚约，天帝能这么傻的相信毕方神女会背叛龙神族和凤凰族？”
“这个局我们布得早，伐兽之战结束后我便找了诸多不像样的理由将毕方神女送走，尔后各界又都传闻，毕方神女苦恋凤凰族太子殿下不得，日日在栖梧宫独守空闺，天帝便试探过一回，要毕方神女迁居天宫，但上天宫任职的必须是天族中人，所以这个试探的意义就不言而喻了……”
“毕方神女下凡历劫是历的天族飞升之劫？”
“是，各族有各族历劫的规程，只有天族是要下到凡界体验众生之苦，在苦难中寻求大道的。”
“怪不得！”重阑转念又想起一件极为不合理的事儿，“可如此说来，青阑在先青帝座下时日并不久啊，那先前又说他在先青帝座下混了近千年啊？”
夙夜沉吟半晌，神色古怪的回道，“我篡改了部分记忆，对于天族的监视，从战时起我便从未放松过，安插了崇阿宫的人在天族中，其中就有一人任青帝座下仙官，我将青阑与他替换了。”
结果最后，还是改了天族之人的记忆啊。
这个局夙夜可谓是费劲了心思，原本只要那仙官继续在天族监视，若天族并无异常，对龙神族也没有别的心思，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好几回收到了密函，说天族这些年，从未停止过练兵布阵，对外只说是防患于未然，可那些诛仙大阵，罗天大网，可不是随便操练的，同时，天族也在不断向万神众族试探，密函曾提过，北方三大神族便有归顺的意愿，只是更多的信息，他也无法知晓了。
至此，夙夜才决定自己亲自前来卧底，想要获取更多的机密信息。
普通的仙官，自然是没有这个权利参与如此高层的商讨与计划的，只有想办法成为天族一方主神，而近年来唯一的机会，便是先青帝的陨落。
青阑苏醒后，便被毕方神女领去找天帝复命，此间重阑一直被封印在毕方神女的体内。
她清晰的感受到，站于自己身侧之人，就是青阑。
青阑和夙夜就像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如果说夙夜是静谧幽暗的夜空，蕴藏着无限神秘与力量，那青阑便是潺潺的流水，倒映着月色撩人，伴着风缱绻缠绵。
她透过灵琅去看青阑，那一双眼睛里是柔情万种，是温和清朗。
青阑性子极好，办事又熨帖，第一日到先青帝身边时，他沉默着低头站在一旁，姿态谦卑，与众仙官聆听先青帝的道法自然，法会结束时，先青帝点了他的名，问他下凡一遭有何心得，他拘了一礼，谈起立于泥沼，但泥沼为明，观则明，心则明，身于明，明则无限。
先青帝点点头，召他跟随自己一块儿往南海赴列洲元君的法会。
此行青阑事必躬亲，将见礼、随行、起居一一打点妥帖，又在法会上与众仙坐而论道，谈笑间，便名扬四海。
回来后，便得了先青帝的重用，不消十年，顺理成章的继任了青帝之位。
而这段时间，夙夜和丹绯早已各自回了崇阿宫和栖梧宫，只留下毕方神女与青阑相互接应。
日子晃晃悠悠的便到了青阑与毋渊第一次见面那一年。
那时青阑上任青帝尚不久，但他声名在外，便隔三差五有仙僚上门讨茶论道，他也着实忙得很。
毕方神女便坐在他殿里的梁柱上，等着一行又一行的仙官离去，方才跃下横梁，将夙夜的密信传递给青阑。
在记忆之海中，路鸣自然一直都跟随在毕方神女身边，毕方掌控着身体，夙夜便用传音入室与重阑交谈。
他时常听到她兀自叹息，却又未曾向他说起之言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