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生命的答案

范梅一辈子的智慧都用在了撒泼打滚儿上，现在她就像一条恶犬拴在城建局门口。主人吴仁新不出来投喂，她不得不展现出自己锲而不舍的效忠精神。但恶犬终归是恶犬，耐心的消耗程度与发疯程度反向剧增，从见人就问到见人就骂也只经历了短短的两天而已。
很快，范梅的“信口雌黄”就为吴仁新招来好事的群众和记者，他收钱不办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阿姨怎么样了？”周和平等不及消息赶了回来，第一时间踏进张桂春的病房。
“你是...你是和平吧？”赵永康正在床边削苹果，看到周和平费劲的辨认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叔叔你好，这么冒昧的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张桂春迷迷糊糊的醒了，听到声音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和平你先跟阿姨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赵永康赶忙折到章钟晚的办公室，说道：“钟晚啊，快给你姐打电话。”
“怎么了爸，是妈有啥事儿吗？”章钟晚抓起听诊器起身问道。
“不是不是，周和平来了。”
“周大哥来了？”章钟晚同样诧异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就在你妈病房里呢。你快给你姐打个电话。”
“好，爸，我知道了，打完电话我就过来。”
周和平的突然袭击使得张桂春刚安静了两天的病房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一家子人迅速集结热闹非凡。
为了不打扰张桂春休息，赵启英赶忙把战场移到酒店，这才消停下来。
“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说一声呢？”
“我担心你嘛，这么多事搅在一起，我不放心你。”
“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工作那么忙，赶快回去了啊。”
赵启英拿出一副哄孩子的态度驱赶周和平。
“我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不回来一趟我爸妈也不放心啊。”
“谁让你说的，这不让他们空挂心嘛？”
“不是我说的，娜娜说的。”
“这孩子，刚夸她成熟了没几天，又给我捅娄子！”
“你也不能怨孩子，那么大个孩子你还逼着人撒谎不成？娜娜有分寸的。”
“有什么分寸啊？好歹也跟我商量一下啊！”
“先不说这些了，启平的事情怎么样了...”
“所以周叔叔就来了？”趴在床上的刘小勇安心的享受着乔娜的辛勤关怀。
“嗯，我妈送他去酒店了。”
“那你还不陪着啊？”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所以就上我这儿来了？”
“嘿，我说你这人，那我可走了啊？”乔娜装模作样的放下手里的饭盒。
“别别别，除了你都没人管我，你可不能走。”
“你妈呢？钱叔叔呢？一群人围着你转呢，你就美吧你！”
“那他俩今天不是去做笔录去了嘛！”
“那我舅妈还在医院呢。”
“那章阿姨也不能围着我一个病人转是不是啊？就你最好心了！”
“先不说这个啊，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
“什么想法？关于我的吗？”
“你就美吧你！地球都围着你转好不好啊？”
“好了好了，我不插嘴了，你说。”
“你爸那度假酒店现在不是停止施工了吗，我在想，你说能不能咱们把这个纺织厂收购了？”
“啊？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厂不是破产清算嘛，我就想着跟我妈提一提把这个厂收到咱们手上。”
“咱们有厂啊，收这个厂干什么？再说了，这机器设备都太旧了，收回来意义不大啊。”
“你先听我说啊，咱们的主战场在南方对不对？”
“是啊。”
“那为什么北方市场不活跃呢？”
“这个因素就多了啊，光物流运输这一点算下来成本就高了。”
“对啊，如果咱们北方有一个厂的话，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呢？”
乔娜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萦绕在赵启英脑海中的抢占市场份额的难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个方案是赵启英从没考虑过的。
“你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是据我所知咱们现在手上的资金量要拿来做收购可能也不够。再说了，这么大个事，你还是要跟你妈妈商量商量吧。”
“我是要商量啊，这不是先来问问你的意见嘛！”
“我？我没意见，我都听你的。”
刘小勇痴痴地望着乔娜傻笑，门外赶来的马小丽看着情势急忙拉着钱方明迅速逃跑。
“这小子，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啊！”钱方明笑道。
赵启平漂泊多年的灵魂终于得以安息，当这一大家子人在殡仪馆里安放好骨灰盒，坐在外面的休息室里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敢先说一个字。
可能是暑假的气息感染了他，事发当天赵启平确实是去找章钟晚，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想找机会一诉衷肠。但好巧不巧，章钟晚选择从小路折回，一向胆大心细的她被人尾随了都毫不知情。
又或许是某些英雄主义作祟，赵启平脑袋一热竟然冲上去理论。以他瘦弱的身板儿和憔悴的神情，冲上去的一刻就已经输了。对方是村里两个出了名游手好闲的青年，平时狗见了都要躲三分，巴不得有人来挑事儿填补一天的空虚。赵启平正正的撞在枪口上，无力的双拳难敌粗糙的四手，很快就被对方打倒在树林里。
两人放倒赵启平就起身去追章钟晚，可眼见着人进了厂区，又只得掉头去了其他地方消磨时光。夜幕降临，两人悠悠的回村，思索着赵启平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依旧不放心的回去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两人才发现赵启平已经气绝身亡。
其实平时偷鸡摸狗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人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世面，没想到随便揍一个路过的呆子竟然揍出了人命。
幸好天色黑暗又四下无人，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就地掩埋了尸体，摇头晃脑的就回了村里。
虽然警察也有去村里摸排过，但终究还是被简单的谎言骗了过去。
风头过了之后，俩人就跑出去打工，直到东窗事发才被缉拿归案。
可是，范梅又做了什么呢？
她没做什么。
正因为她没做什么，她看到了赵启平被人打，好奇心作祟，驱使她去看倒地不起的赵启平。至于她跟警察说，她是因为害怕才把手帕掉在现场，这就无人知晓了。
赵启平有没有向她求助？
她有没有横加两脚又吐了两口唾沫？
这都无从查证。
唯一知道的是，她只是洋洋得意的袖手旁观而已。
赵启平简单的一生就这样毫无悬念的落幕了，如同纺织厂里那些曾经日夜不停的机器，没有人会真正在意它工作时的样子，可当现在这些机器都被尘封了，再一次亲眼看到都会哀叹岁月无情。
赵启英坐在厂家属院门口望着来往的人群发呆，这是以前大黄每天守候她的地方。她走后，大黄在刘前进的照料下过着安稳舒适的养老生活，直至生命尽头。除了没有再见过救命恩人外，一切都算平安顺遂。
“姐...”
刘前进的身影在赵启英眼里，永远温暖而又可爱，当她抬起头时，总能看到一束光坦坦荡荡的照在她脸上。
赵启英随手拍了拍旁边的尘土，说道：“前进，快坐。”
刘前进坐了下来，学着刚才赵启英的样子发呆。
“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想大黄了...”
赵启英揽了揽他宽阔的肩膀，安慰道：“大黄在天上好好的，我们应该为它高兴。”
“我...我觉得...对...对不起小丽。”
“你胡说什么啊？”赵启英心头一疼，不由得把眉毛拧在一起注视着刘前进。
“建...建设太过分了，我没管...管好弟弟。”
“前进，你不应该这么想。你想啊，小丽这两年要是没你帮忙，这店怎么开啊？再说了，建设都那么大的人了，他做什么，谁也左右不了的。”
“可，可他是我弟弟。”
“那我问你，他有把你当哥哥吗？”
刘前进在回忆的路上艰难爬行，寻找着几乎不存在的证据。找寻无果后，坦率地摇了摇头。
“对啊，你看，都不说刘旺叔，你妈都管不住他，你能吗？”
“不能。”
“对啊。”
“可是，可是我心里难受。”
“前进，还记得咱俩上次坐在这里，你答应我要照顾好奶奶吗？”
“记得。”
“那我现在告诉你，什么都别想了，好好跟着小丽开店就行。”
“就这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