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谏真

宋珩心惊，这才皱眉道：“可万一只是……”
“殿下，这万中之一，是要靠赌的，”她平静道：“若是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半竹，送你家殿下回去。”她沉声道。
宋珩知道她说得对，可不忍她去犯险，关切道：“那你呢？”
“臣自然有臣该做的事，殿下请回吧。”
阿云拱手朝他做了个告退的礼，便去了宫门口。她拂了拂披风，端正身姿，朗声道：“臣御史中丞傅云卿，求见陛下。”
片刻后里头才隔着宫门传出话来，“大人还请稍等，这宫门暂时还不得开。”
“事关民生社稷，臣能等，天下万民不能等！”她声音坚定，负手而立。
“大人，您别再为难奴了。”
这是她意料之内的答复，她也并不吃惊，她的坚决并未因为挫败而退却半分。
她走向朱雀门旁边的一面大鼓，拿起旁边的鼓锤，吹了吹灰尘。
半竹按着宋珩的吩咐将马车驾远了些，却并未离开，她清楚的看到阿云的动作，吃惊道：“傅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宋珩坐在马车上，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便知她应当是早就想好了的。
谏真鼓乃沿袭历朝历代若制，置于宫门前，谏真鼓响，便直达天听，至御前陈情。
他听着一下一下沉重的鼓声，越发觉得愧疚。他怎么会觉得她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呢？她这个人，从来只忠于自己，他怎么又忘了？
这是宣帝登基十年来，第一次被敲响谏真鼓。在一声一声的鼓声中，往宫门口来看的人越来越多，有看热闹的，也有往宫门口赶的官员。
宋珩逆着人群，在这沉重的的鼓声中，往回行着。
阿云敲得累了，便换了唐蝉衣，她跪在朱色的宫门前，不卑不亢。
“臣御史中丞傅云卿，求见陛下！”朱门内无人敢应。
“苏州慕容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目无法纪，杀人全家，蒙蔽圣听！臣傅云卿弹劾慕容氏，请求面圣。”
宋彦到朱雀门时见她背脊笔直的昂首跪在地上，想起她幼时摔断的那只腿，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忍不住心中酸涩。
他蹲下将身上的狐领摘下围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有些干涩：“别跪了，一会儿腿又得疼了。”
“你来了，”阿云笑了笑算是宽慰他，“跪不了多久的，你先回去吧。”
宋彦没说话，起身接过唐蝉衣手里的鼓锤，鼓声一声声落在他手上，像利刃一刀刀凌迟在他心尖。
“臣傅云卿求见陛下！”
他爱着这样一个女子，坚韧，恣意，心比天高。她若是要做一只凌空的鹤，那他便不该将她当做燕雀。
“百姓枉死，陛下子民无依，官吏横行，我大宣法纪何存？臣求见陛下，请陛下为无辜沉冤。”
她言语坚定，如泣如诉，在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中掷地有声。
很快，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门内的人不是江栾，而是皇后身边的那名内侍。
“御史大人请吧。”
他却并未严明是皇上召见还是皇后召见，阿云心里便已有了打算。
“御史大人，您一人面圣即可。”内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