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子4

李娜搬家之前的晚上，她想，走的时候，要把冰箱电视，床，窗户都给他砸了才解气，还有洗衣机，带不走的都毁了它，她还想把衣橱也砸了。
但是事实是，她走了之后，什么也没有破坏，甚至连垃圾都打扫的很干净，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娜觉得。逞一时之勇，出那一口恶气，其实没什么意思，当年她母亲就把所有的能耐都用在对付自己的父亲上了，父亲本来在部队已经升了营长，硬是因为家庭的一些个事情，彻底的失去了前途。
历史在这个家庭的两代人里似乎又在上演。后来的事情证明，李娜没有那样做是对的，当然不是为了留给自己一个万一回来的退路。
搬家之后的几天，李娜带着孩子，逛着县城的大小商场和公园，着实踏踏实实的玩了几天，李娜想等到开庭以后再找工作。等到孩子跟了自己，再找学校。李娜似乎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勇气。
但是现实总是很残酷的，没多久，李娜的这些规划就像泡泡一样破裂了。
过了些日子，李娜丈夫终于绷不住劲了，打电话来要把孩子带回家。李娜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他把孩子带走了，自己带着孩子，上班的话，实在是无法兼顾。李娜觉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渺小。也扛不住那份生活的重担和压力，其实，她更怕的是，孩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她丈夫那天晚上在路口把孩子带走的。
他们在夜市的路口，约见，刚好有卖凉鞋的，其实，李娜想，应该去超市，或者是鞋店，给孩子买双质量好一点的。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李娜一边推搡孩子一边大声的说：“让你爸给你买凉鞋去。”
李娜从来不心疼她丈夫的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以前她还省吃俭用的过日子，她丈夫背着她自己去喝羊肉汤的时候，又或者是，李娜带着两个孩子，领着一个抱着一个，在家忙的晕头转向吃不上饭，而他丈夫在外面请女人一顿饭花了四五百块钱的时候，李娜以前小的时候，学校过元旦，她领了两块糖，都要带回家给奶奶一块，她和丈夫在一起的头两年，她买了苹果放进抽屉，直到丈夫干活收工回来的时候，她才会拿出来洗两个一人一个，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吃，一口都不肯多吃，但是后来她发现了她丈夫的自私，和无情，她就开始停止了这种情感上的付出。只往内需。
她丈夫一声不吭给孩子买了两双凉鞋，不知道鞋子的质量怎么样，价钱也讲不下来，两双凉鞋花了九十块钱。
然后李娜看着丈夫带着孩子离开，自己心酸酸的也回去了出租房。
这一次2020年后见面，李娜发现丈夫的形象又发生了变化，一个人的内心反应到肢体形象上，还是很直接的，一个人的形态体貌透漏的信息远比语言更真实更直观。他看起来，身体沉重了一些，不如上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那么轻快。
2019年，李娜一共见过她丈夫三次，每一次见面，李娜都发现他有不同的变化，单从这肢体相貌上的举动发现的。第一次春节，俩人因为几句口舌就打了一架，说是打，不如说是李娜被他丈夫打，她丈夫从她后面，踹了她的腰，一脚把她踹到地上，李娜第一次没有上那个犟脾气，没有骂，没有还手，若是从前，李娜总是一股不要命的劲去和他拼命。
但是每一次其实也都是徒劳无益的，每一次，也只是换来更严重的毒打而已。
那天李娜就很明智的一声不吭起身打打土抹着眼泪回家了。
那天打架的起因是因为她丈夫的弟媳妇，她小叔子因为盗窃入狱，她丈夫回家过年，刚好吃喜宴，去把他弟媳妇给接来了。李娜气不过他总是这样，本可以不用揽活的事情，他都揽活，他顾着他家里的大小事，唯独，不把他们家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和妯娌积怨也由来已久，那个女人小气，喜欢占小便宜，李娜就十分讨厌她。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讨好别人的样子跟个哈巴狗一样，唯独回了家就耀武扬威。李娜真不知道他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那天早上，李娜回家把脸洗洗。李娜的弟弟不一会来了，叫她去走亲戚。李娜带着孩子跟弟弟走了，把大门锁了，她丈夫从家门口的车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带着他的弟媳妇一起回了上海。李娜那个时候就和母亲商量离婚的事情，母亲劝她很久，无非就是一些现实的问题。
古有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李娜想，要是自己有钱，就不至于活的这么憋屈了，她会买个房子，悄无声息的带孩子搬出去。管他离婚不离婚，一辈子玩失踪。再也不要看见他。
第二次是夏天的时候，他回来换车，洗车的时候，李娜看见他站在那里，肚子挺着，脊椎后面往前凹，有些弯曲，整个人看着有些颓废。
第三次就是李娜搬家之前。他的腰也不弯曲了，虽然还有个肚腩，但是整个人很挺拔，很欢快，精神很饱满。大概是换了辆大车很开心，赚了点钱，也许是归功于外面那个女人。让他感到很快活吧。他给他自己买很多很多的衣服，一套一套的，意尔康的皮鞋，好几双，大概光买衣服得花好几千，李娜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想买什么都要和她请示，如今，屁都不放一个，自己挣钱自己做主的花，也不管李娜需要不需要钱来花。
搬家之后因为送孩子跟他回老家见了一次，李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适合再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十二年的婚姻，不论是谁是谁非，已经没有了意义，人生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总要拿一些代价来交换成长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