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剪难断

出国深造证券法的想法一经产生，就如野草一般在苏启航的脑袋里疯长。之前，她虽然也一直有出国留学的想法，但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英语一直在学着，口语也有所进步，但通过这次跟着申知策律师这起处理上市公司证券欺诈事件，在跟美国律师开会过程中，她意识到自己的英语口语水平还不足以满足在法学院学习证券法的要求。
在跟已经在美国法学院学习的蒋晓蔓请教后，苏启航开始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英语学习中。口语方面，她在单位附近报了个华尔街英语；书面方面，她采纳蒋晓蔓的建议，开始每天登录浏览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以及美国证监会网站。
同时，苏启航也开始准备考托福。她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准备，争取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成功出国。目标她也已经选好了，准备申请在波士顿的哈佛、波士顿学院、波士顿大学这三所学校的法学院。选择这三所学校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苏启迪和蒋晓蔓都在波士顿，另一方面，苏启航查到其中波士顿大学法学院有专门的证券金融法项目。
随着苏启航留学深造计划的正式启动，她在工作之外的社交活动基本归零。这首先引起了牛人的不满。
自从苏启航和牛人发生了一次深入交流后，两个人有了一定的默契。只要两个人都在京城，基本上一、两周就会聚一次。聚会的地点也并不固定，但都是去牛人的房子。
牛人应该也算是赶上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的末班车。在他开始从事律师执业时，这个行业竞争还没有那么激烈。他的同学们首选还是公、检、法和中央国家机关。铁饭碗、当官还是深入人心的。所以，像牛人这种知名法学院本硕毕业就直接入了律师行业的法律人才，在行业内还是较为占据优势的，再加上牛人本人属于那种智商情商胆商均超高的人士，各路同学、校友、老乡关系搞得极为融洽，自然更是如鱼得水。所以呢，牛人在执业早期创收就轻易过了百万。
牛人做为从北方贫困山村里走出来的精英，在获得财富后很朴素的想到要给自己在京城安个不错的家。于是，他成为京城里最早买别墅的那批人中的一员。自然就成了售楼人员重点关注的人，总是接到各种售楼电话，“哥，有个项目不错，您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
牛人挣的钱放在银行里放着也是放着，在他朴素的理财观念里，认为还是将钱换成实物比较踏实，既然买不了地，当不成地主，那就买房吧，当房主。于是，每次接到售楼人员的电话，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房子。看完了，看中了，还会听从售楼人员的，将能买一套房子的钱当成首付，按揭贷款买上五套。一年、两年、三年、数年下来，牛人在京城里买了上百套房子，有住宅，有商铺，有办公用房。商铺和办公用房，他雇了一个经常给他打电话让他买房子，还热心帮他倒手过无数次、很有商业头脑、人又忠诚的售楼小伙子来帮他出租。住宅呢，除了他自己常住的郊外的一处别墅、市里的一套高档公寓外，其他的没倒手时就都空着，反正也没有保有成本，就是交点儿物业费，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交物业费的事儿，也由那个售楼小伙子帮他去操心，他自己省心的很。
牛人喜欢带苏启航去自己的房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喜欢把自己得意的事展示给自己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一样。通过房产投资实现了真正的人生自由的牛人来说，拥有这么多的房子真是比他已经是一个较为成功的律师更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儿。通过拥有房产奠定的过亿身家、每年大几百万元租金收入形成的良好现金流，牛人可以将律师真正当成自己热爱的事业来做了，而财富自由后的从容、以及朋友圈的升级，反而使得他的律师事业发展得更好。
苏启航对牛人起初是有点儿喜欢的。但是，随着彼此了解的加深，她渐渐有点儿想逃离，并不是因为牛人只将她当情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牛人，她对他还没有喜欢到那种程度。而且，她自己也清醒地知道，牛人是绝不可能离婚的。离婚对于牛人而言，意味着财富缩水一半儿。以她对牛人的了解，牛人是绝不能容忍、更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的。
苏启航有时候很好奇牛人妻子的想法。牛人在外面如此彩旗飘飘，作为他的妻子很难想象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是苏启航的话，苏启航早就跟牛人离婚，毫不手软地拿走他的一半儿财产，快乐的开始新生活了。也许，苏启航想，他的妻子是真的很爱他吧。
苏启航想逃离牛人，主要是有点儿受够了他的负面情绪。苏启航完全没有想到，外在如此男人的一个人，内心竟然住着一个脆弱、敏感的小男孩儿。两个人每次在一起，他最后都会跟她倾诉自己小时候受到的来自家人、外人的种种欺负。他的内心充满不安全感，充满对别人的不信任。
一件在苏启航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儿，都能被牛人解读成对他本人的负面看法、负面对待。苏启航简直不敢相信，天哪，当初自己有点儿喜欢的那个强势、有力量的男人躲到哪里去了呢？
不过，随着牛人跟苏启航越来越多的讲述他的母亲，苏启航理解了。作为家里的独子，牛人的母亲从牛人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将他当成了倾倒她自己的负面情绪的垃圾桶，将她自己生活中遇到的种种她认为的不幸，都倒给了小小的牛人。
有一次，牛人和苏启航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半夜了，牛人还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他的母亲在电话那边向他哭诉，诉说他的父亲做了什么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他的父亲怎么怎么不是人。
牛人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对着电话大吼：“过不了，你们就离婚啊！”说完，挂断了电话。牛人的神情变得无比脆弱，无比沮丧。他不再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成熟男人，而是变回了那个无助、无奈、无比痛苦的小男孩。
苏启航尽己所能的抚慰牛人，但是时间长了，即使是她这样天生乐观的人，吸收了太多的牛人的负面情绪后，也已经有点儿无法承受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跟牛人开口。每当牛人靠在她的怀里，有点儿委屈地叫她“小妈妈”时，她就无比心疼、无比怜惜他，不忍伤害他。
这次，苏启航以准备出国为借口，当然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了空闲时间，让自己内心毫无负担地拒绝掉牛人相聚的邀请。牛人在实际找到苏启航几次，发现苏启航确实时间都被上课占得满满的之后，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他表示在苏启航申请到学校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再一定要求苏启航陪他。
苏启航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心想，估计一年的时间下来，牛人应该会另结新欢了，不会再来找她了。
然而，苏启航的学英语计划并没有能够如她所愿的顺利执行下去。申知策律师让苏启航跟他一起去见的一个客户，最终演变成了一个耗时间、耗精力的复杂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