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过去怕，现在倒没所谓。只是忘不了那种感觉。”他低头抚眉。回想过去，眸中没察觉染上阴狠。
倒戈背叛，出尔反尔，忘恩负义，笑里藏刀，众叛亲离。
家遭变故，太多人性的恶，冲击曾经满心抱负凌云壮志青年人。也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薄情冷意心狠手辣，谁又不曾是个无忧无虑赤子之心潇洒少年？背负父母恩仇，从此要拼要抢要夺。
“苦尽甘来，你也该为自己活。”柳柔则不知男人世界几多刀山火海暴风骤雨，根据自身经验，已晓得人心叵测，世态炎凉。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里，都必定要经历一番苦楚。
“苦尽甘来？”他叹气，眼看太阳下山，山头沁入冷紫色阴影。“我尝到的所有甜头，到我家人离世为止。是甘尽苦来。”今后的每一天，都是苦中作乐。
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鲫，不乏有貌婉心贤，兰心蕙性之类。却懒得开口同她们讲上一句心里话。柳柔则是否算异类中的异类，自有神奇魔力，引诱他说出无数破碎肮脏往事。
同容枭比，她再多谋划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但两人或多或少有相似之处。人前刀口舔血无所畏惧；人后也不肯放肆哭一场，悄然扎根，伸张茎脉，要苦心孤诣谋划，来日杀他个措手不及。
“过往已成既定事实，不如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不擅长劝人，坐缆车下山，我请你吃饭啊。”她站起身，拍拍身旁男人肩膀。
容枭起身整理衣物胸腹褶皱，尽职尽责不忘背起伤员出门。傍晚初夏的炎热不在，缆车候车点已经有不长不短一截队伍。容先生乖乖买票排队，大手轻轻握住女孩小小脚丫，怕来往匆匆游人无意刮到她受伤部位。
两人独乘一辆，缆车设计狭小，四人座位空间因他健硕身材略显拥挤。她与他面对面坐，男人嚣张，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嚣张大开，已越过楚河汉界，占据对面乘客空间。
“你收收腿啊，我快挤死了。”柳柔则双腿并拢节约空间，毫无伤员该有的优厚待遇。
容枭在车厢内站不直，坐不稳。高大一个人显得笨拙可爱。“这么窄，还好意思坐人？”他嘀嘀咕咕讽刺缆车设计者大脑不灵光，身长一百八十八公分游客要束手束脚蜷成团不能动。
此时坏主意也要变成好主意。他捞过对面一小团柳柔则，仔细折叠摆放成规矩形状放腿上。容先生伸长腿了得自在，低头看怀里小脸儿又涨成红苹果。
“你这里还疼不疼？”他右手覆上柳柔则胸肋处，刚刚动作大力，不知是否伤了她。
“不疼，我…我这样坐有点奇怪…”柳柔则侧身坐在容枭大腿上，缆车启动，向前作用力使她贴近宽厚胸怀。一时间，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置。
“你不乱动，乖乖坐好。”温柔又带警告，男人自有他的魅力。
“你看那个白房顶，我曾经跟我母亲在那里住过十六年。那里每一条街我都走过。”三百英尺高空上，能看到化作蚂蚁的白色建筑物和辉煌灯火。柳柔则蜷在容枭怀里，伸长胳膊指了指百米高空下鳞次栉比楼房。
他同她一道陷入回忆。她十六岁那年，他二十六岁。父母健在，兄弟和睦。
自胸中长叹一口气，不能想，不能想。
“得空我就会来这里爬山，坐缆车，看风景。”她声音轻柔，如羽毛落进绒毯。
“一个人？”
“一个人。”
山风吹拂长发，于山顶看灯火万家或是星河一道。女孩默默走过石阶，不论春秋冬夏。
他抱紧她，太多虚与委蛇，但这一刻情真。
登山用去一小时，下山只需十分钟。昏黄天空，云朵开始污浊。雨欲来。两人回到车内，柳柔则先开口：“想吃什么尽管说哦。我不常请客吃饭的。”
容枭安置她后排坐好，回到驾驶位置。笑眯眯说了个‘好’字。
“你为什么不准我坐前面？坐后面不方便同你讲话。”柳柔则靠近他问。
他抬头，从后视镜里与她视线相对。“容恩是在副驾驶出事的。以后也是一样，坐在司机身后最安全，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她乖乖靠车座坐好。口中一万个咄咄逼人理由统统打碎咽进肚子里。
两人皆无话。不知容枭车子开向哪里。她兜里手机震动，未知号码打来电话。
“喂？”
“Angel，我是子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