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空城

陈道仁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在二儿子陈永威刚出生不久去了温州，在一个印刷厂谋生，老婆王珍在家边务农边照看两个儿子。陈道仁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二弟陈道忠和三弟陈道华是石匠，年轻时在无锡打工，因为老家的人盖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兄弟两人于是回到老家揽活做。陈道仁的妹妹陈红霞出嫁后一直在县城的一家酒店当服务员。比陈道仁小十岁的四弟陈道平初中毕业后就跟着陈道仁去了温州，两兄弟一起已经十多年了。在陈永威的记忆中，自己和陈道仁的相处的时间只有每年的春节和高中毕业后陈道仁送自己去学校的那段时间，父子之间少有沟通，平时打电话很少会超过五分钟。七年前陈永威的哥哥陈永文技校毕业后，不想家人被看管便独自去了昆山，在那边的一个工厂找了份工作，一干就是七年。
去年春节，知道陈永威就要毕业工作了，家里人表现的很平静，只有快八十岁的爷爷表现的很伤感，感慨又一个孩子要出去讨生活了。听见爷爷的话哥哥打趣说“爷爷的话像是我们在外面讨饭一样，爷爷，你在外面千万不要说是讨生活，应该说是工作，要不然你的五个孙子会找不到老婆的”。高中毕业后陈永威已经和爸爸、四叔还有哥哥一样，一年当中只有春节的时候在家，今年陈永威连春节都不能在家了。
不管什么时候的深圳人都注重效率，三十年前的深圳人可以用三天盖一层的速度建造一座大厦，现在的深圳人也可以用不到十天的时间让深圳变成一座空城。炸蓝天空下外表是水泥、钢铁、玻璃和榕树的城市似是冬眠了的动物，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变的十分的安静。宽阔的马路上红绿灯依旧红绿黄变换着，却很长时间才会有一辆车驶过。街上的店铺都停业了，门口摆上了金桔，门边贴上了大红色的春联，路边少有行人。
按照老家的习俗大年三十上午是要给家里所有的外门贴春联的，一大早陈永威就叫上了梁军和何欢来仓库贴春联。贴完春联的三人检查起了仓库，其实仓库也没什么可检查的，所有的包裹都已经派送出去了。
和何欢、梁军还有梁军留下的两个战友秦开山、李志华在新租的民房里吃完年夜饭后，陈永威一个人出了门来到了马路边上。陈永威给妈妈打通了电话，电话里妈妈没有说一句让自己找工作的话，满是嘘寒问暖的话，和妈妈聊完后妈妈的手机在家人间挨个传递了一边后陈永威挂上了电话。
晚上的深圳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路灯依旧亮着，每个路灯下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路边的小区看不见往日的万家灯火，没有在外面过过春节的陈永威很难想象这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偶尔能听见的鞭炮声和烟花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显的很是异常，勾不起陈永威心中半点过年的心情。
天下起了小雨，却没有一点的凉意。在老家这个时候如果下雨的话应该是很冷的，在陈永威的记忆里似乎过年的时候都会下雨。在老家，南山脚下，鄱阳湖边，烟雨朦胧的春节，柳条落滴，鱼白闪现，陈永威喜欢约上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在雨中嬉闹。陈永威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没什么朋友了，村里儿时的玩伴在初中毕业后各自分开了，高中毕业自己去了东北，大学毕业班里只有自己来了深圳。
陈永威想起了马宁，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被她吸引住了，由于家境的差距，大学的时候陈永威一直不敢靠近马宁，由于张春雷一直在追马宁的缘故，陈永威和马宁有了接触，但也都是马宁找陈永威的。马宁知道陈永威和张春雷关系很好，不想搭理张春雷的马宁想通过陈永威拒绝张春雷而已。鬼使神差的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来深圳的第一天竟然给马宁发了一条告白的短信。陈永威现在想想都觉的自己很愚蠢，大学的时候都不可能在一起，毕业了还发那么一条短信干什么，好在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和马宁见面，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忽的陈永威的手机响了，是柴娴楚的来电，陈永威的心莫名的忐忑起来了。陈永威知道柴娴楚对自己的心意，但是陈永威心中对柴娴楚有一种距离感。起初陈永威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很茫然，但现在陈永威知道不是那样的。柴娴楚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聪明冷静，有自己主见和规划，她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但她是完美的，在陈永威心中能配上她的人应该更完美。
“你在干什么呢？”电话通了柴娴楚问道。
柴娴楚的直接像大山一样压在了陈永威心头，陈永威定了定神，回道“刚给家里人打完电话，现在在外面走走”陈永威想了想，说道“你在干什么呢？吃完年夜饭了吗？”
“吃过了，在深圳过年怎样？”
“好没意思，现在外面除了我连个人影都没有”。
“何欢不是也没回家过年吗？你们没在一起吗？”
“我吃完饭出来打电话了，他们在收拾碗筷”。
“威哥我们收拾完了，快过来呀”何欢在楼下大声朝陈永威喊道。
“你们要去干什么？”柴娴楚听见了何欢的声音向陈永威问道。
“这不过年嘛，何欢想一起去酒吧玩玩”。
柴娴楚许久不说话，陈永威想解释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何欢又大声催了起来，柴娴楚说道“那你去吧”，说完柴娴楚便挂掉电话了。陈永威的心头一紧，看着被挂掉的手机很是失落，皱着眉朝何欢的方向走去了。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喜欢与众不同，标新立异，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有多么超凡脱俗，却又害怕格格不入，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做的人多了总会吸引更多的人去做，所以热闹的地方总是能吸引很多人。不到十点的酒吧，和外面的空城正好相反，满是衣着干净整洁的年轻男女。酒吧里彩灯转动着，照在各式红色的装饰物上，映在每个人身上的光都是红色的。陈永威能感觉到发梢被轰动音箱传来的声浪震起。舞池里的年轻男女躁动着，跳着并不是舞蹈的舞蹈。何欢大声和服务员喊完后，带着陈永威、梁军、秦开山和李志华来到了靠墙的一个卡座。好奇的四人打量着酒吧，不时有几个穿着暴露的陪酒女走过，吸引着秦开山和李志华的眼光。何欢看着两人笑着喊来了服务员，吩咐了一下，服务员便离开了。
“这地方怎样？”何欢喊着对四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