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成全

“我想救你。”
成洵本是一个平静到冷漠的人，他这辈子看着温和，待人也友好，骨子里却是薄情的厉害。
可是他今天突然很难过，不知为何就说出了这煽情的话，一时竟然难以自抑，荒凉如秋日里衰败的黄叶，被风卷着去流浪，飘泊。
他的眸子里有情感在回转，像是十分伤心的，他说：“我不想看你死，我想救你，你现在看上去很不好，我从小饱读医书，为何我救不了你？”
燕思思就有些惊讶了，“师父你……”
大约是这眼神太过清澈，成洵从这样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怎么就那么不堪呢？
他立刻回过神儿，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匆匆地转身去了。
钟遥此刻进得门来，两人擦肩而过，这气氛颇不寻常，他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燕思思与成洵之间仿佛有什么是瞒了他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有这种感觉，可是细细一想，大抵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毕竟成洵一心向道，而思思，她心里明明只有他钟遥一个。
可纵使前些时候这两人举动颇有些耐人寻味，毕竟成洵还能顶着那张不动风云的脸，而今日却不一样了。成洵方才那眼神，分明有些情绪，是悲伤，慌乱，或者恐惧？
这仿佛不像他。
此刻看向燕思思，燕思思眼神里又何尝不是一片困惑，难道她也不懂？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看他一副欲要探究的模样，燕思思就告诉他，“不要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那神情也不像是迫切想要解释，而是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不过她能这样说他倒是意外了，他近前来坐，看不出悲喜来，只是专注地审视着眼前的人，想要把她看穿了通晓了，可她在想什么呢？他总是不懂。
“我以为你会叫我误会下去，好哄得我死了心，从此离开你。”薄唇轻掀，他缓缓说。
“纵使是我想你离开，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从前或许有可能，现在一定不会。”燕思思道，“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一直对你撒着那个谎，我已经很累了，累到无法喘息。”
“你爱我？”
她毫不犹豫地回应，“是的，我爱你，很爱很爱。”
“但你却不肯原谅自己，再也无法面对我，是不是？”
“是。”同样毫不犹豫，“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苦也好，痛也罢，我对你很不舍，可每当我心里有了一丝爱人相伴的甜蜜，与之共生的就是自己手上的血债，我知道你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说服自己面对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你的矛盾、纠结、痛苦、不舍，都是我造成的。想到如此，我心如刀绞，我很痛苦！”
钟遥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这样爽快地承认了她对他的爱慕，这么多年以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二人都不变初心，依旧是彼此心中的唯一，可是这样相爱的两个人，他们却不能在一起了，她再也无法跟他在一起！
这些日子看似平静的相处其实是她的忍耐。他能够感受到，她并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努力去尝试，尝试接受他，尝试回到过去，可事到如今，恐怕这努力并没有换来什么成效，她把自己困在痛苦里，这场爱情再不能给她快乐。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从来做错事的都只是我而已，那么多年，害你一直停留在痛苦里，无法解脱。”燕思思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泪水却已经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下。
钟遥抬眼看着她，心中的那股子劲儿仿佛松了，执念散去尽是豁达。
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如果爱情带来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与折磨，还有意义吗？这是否还是当初他二人互相倾心时心中许下的愿？
不是了，早就不是了。
爱情把她折磨地痛苦不堪，他又何尝不是疲惫绝望？
他抬起手，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和了，“别哭，别难过。”
他自己扯出一抹微笑其实已经艰难了，可他还是努力地笑着，仿佛这样，到了这个时刻，大家脸上都不会太难看，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甘心了，你爱我就好。”
她隐约猜到他这下文，却又不敢肯定，眼神中就有一丝疑惑了。
他抱了抱她，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就靠在他的肩上，她听着他的温柔，“我原本想给你快乐，若你因我而痛苦，那反而不是我的本心，所以，我放手。”
她的身子在这一刻僵住了。
没有重获新生的快乐，反倒像是永坠地狱。
他终于要放手了，终于决定离开她，可她心里怎么那么痛！
人生啊，究竟要怎样才能彻底摆脱痛苦折磨，非得交给漫长的时间吗？
时间又是否真得能够治愈？
“你以后要好好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爱上别人了，我也会祝你幸福。”
“思思，走出那道门，其实你才二十出头，本应有大好人生。”
模糊地视线下是那个人远去的背影。她想着记忆中他的样子，即便是人生坎坷，遭遇过许多的磨难，他也始终都像天上那轮骄阳，那么灿烂，热情，照耀着她，叫她忍不住靠近，不舍离去。
他刚刚那样温和的说话却不像他，像曾经的封跃白，像李玏。后两者的温和也不过是伪装，他又何尝不是？只是那两个人他们心思恶毒，不过是存了心思预备细水长流地谋算一番，而他却是强撑，委屈着自己也想要跟她重新开始，守护心中所爱。
那么爱他，怎么忍心看他委屈？
他走了，走了也好，愿他从此以后自由，快乐。
她知道，这一次的分别不同以往，是真正的永别了，为了彼此，他们此生都将不会互相打扰，此生不见。只是在茫茫人海里，他们都知道有一个人这一生都会记挂着自己，至死都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