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蔼空谷（十）

她朝她福礼，若羽这才猛然从那声遥远的“公子”里惊醒。
“师父，徒儿想买糖葫芦，可是没有银子，然后这位好心的姐姐便说要帮我付钱。”若新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小碎步朝她奔来，将其中一串塞到了若羽手中，仰着一张天真的面容朝她傻笑。
“姑娘……”
“兰姑娘！这有位侯爷，点名要你过去陪着呢！”
“知道了。”
若羽正思虑着怎样开启这段久别重逢的谈话，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生生打断，当下心中不免有些郁结，估计也是看到她眼神中的阴鸷，她缓步经过她朝身后鼓乐喧天、觥筹交错的酒楼走去，却恰好在她身边顿住脚步。
“公子本不该出现在这些地方。以后，别再迷路了。”
她的声音不偏不倚地随着晚风在她耳边呢喃，却是叫人生疏的语气，叫人闻而却步。
若羽回头，眼瞧着她堙没在俗尘里，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花满楼”三个字，叫人看了无端端地烦躁。
“师父。”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心情差到了极致，若新在下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若羽低头一看，细碎的糖渣还粘在若新的嘴角，觉得碍眼得很，便皱着眉头伸手将它拂去。
“师父若是觉得不开心，便吃一口糖葫芦，这个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
是啊，她怎是如此的？原先滕谷便说她人小鬼大，长着稚童的模样却非爱装得深沉，其实她向来如此，不过是对什么都提不起想热爱医术那般的兴趣，而这钻研偏偏又须得心如止水，久而久之，她便早已习得一副平常心，毫无情绪的波澜，又或者是说，她不愿意为着什么去分担这份百分百的纯情。
如今的情形又大概是不一般了。
又比如若新从前，从来都不会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不开心，他心里大概也模模糊糊地清楚，他的师父，并不是那些寻常女儿会为着生活琐事而犯愁，会为着儿女情长而忧虑。
可现下，他是越来越常问她这样的话。
她是不开心了吗？为什么见到的更多了反而就更不容易高兴起来了呢？
深叹了一口气，若羽啃了一口手上的冰糖葫芦，软软腻腻的糖浆下包裹着酸溜溜的颗颗山楂，这又酸又甜的味道就如同她此时搅动不安的心神。她是第一回吃这东西，也没有若新说的那样好吃，只是不一样的体味，倒也不让人反感。
“走吧。”她牵了若新的手，七拐八绕走回到了大街外。此时夜市已散，街上的人少了大半，竟让人忽的觉得冷清。
她慢吞吞地一边将那糖葫芦啃得七零八乱，一边牵着若新在空了大半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
若羽忽的眼前一亮，撒了若新的手便朝前奔去，若新懵懵地看着她撇下自己撒足跑到了一个正在收摊的小贩面前，那小贩正准备将摊面上的物什收入篮中。
倒是被她的突然蹿出吓了一大跳，小贩拍拍胸口缓了缓神，又借着加上残留的几盏灯光仔细瞧了瞧她，随后一副恍然的神态，“公子刚刚……”
后面他在说什么若羽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漫不经心地点头，将剩了一半的糖葫芦串叼在嘴中，着急地在摊面上搜寻着什么，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找到，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小贩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态，从篮中捣腾一会便将那支花钿寻出递到了她眼前，“公子可是在寻这个？”
若羽眼前一亮，将那花钿接过来，仔细看着那雕琢着的曼沙华花瓣纹路，手指轻轻拂去上头沾染的些许尘灰。若新在下头努力踮着脚尖要看，若羽丝毫不理睬他，只将手举得高了些，任凭若新委屈地撅着小嘴。
“我还以为……它被买走了。”
“公子，这花虽是独一份的，可这谁见过这东西？更何况人们还是更爱那富贵牡丹，君子兰菊。”小贩倒是良多感触，“这独一份的感情谁不愿要？只是都心知肚明，这世间哪有一心一意的情呢？便索性也不必要这虚无的东西，倒不如求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说着又笑着看看若羽身边垂着小脑袋玩手指的若新，“这是小公子吧？长得如此可爱水灵，一副冰雪聪明的模样，以后不知要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郎呢，却不知夫人到底是怎样冰莹剔透的神仙般人儿呢。”
若新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心情被这一通夸赞顿时变得好了起来。
若羽嘴角剧烈地抽了抽，嘴巴张了又合，刚要解释，可转念一想便索性罢了。
“我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