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小鸟

晚上吃完饭我就和唐靓一起回家。卫蓝真是贤惠的女人，为唐靓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我当时看着特感动，唐靓也很意外，森毛则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唐靓，卫蓝坐在他旁边乐呵呵地笑。看着他们夫唱妇随，我想森毛算是修成正果了。
吃完饭要离开时，大家一起把唐靓和我送出去，森毛说郭润你回去安安心心地呆两天，能写两首歌词过来最好。卫蓝打了森毛一拳，然后笑着对我说，你别听森毛乱说，你只管放心回去，别想这边太多。海涛嘿嘿地笑，说，哥，你跟唐靓姐夫妻双双把家还吧。唐靓脸红地叫海涛别乱说。
只有崔姐没有说话，她站在森毛和海涛后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碰到崔姐眼神时，一种恐惧感升上来，莫名的恐惧，那个晚上和崔姐做的事情仿佛浑水沉淀后，现在越发地清晰了。告别了大家后，我拉着唐靓匆匆离开，因为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再多呆一分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
非常奇怪的预感。
搭上回家的汽车后，一路无言。
到家时夜幕笼罩大地，就像那天我告别我妈来到树村时一样，都是黄昏与黑夜交界的时候。我和唐靓站在家门口，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进去。
一开门就见我妈正在喝粥，面前就一盘泡菜，我不禁觉得一股辛酸感直冲上来。
郭润，你回来了，哎，唐靓也在，快进来坐！我妈连忙放下饭碗，笑吟吟地走过来。
阿姨！唐靓清脆地叫我妈。
诶，呵呵！我妈高兴地直笑。
妈，您怎么就吃白粥泡菜啊？我皱着眉头说。
哎，天气热，妈胃口不好，你又不在家里，我就想吃清淡点的，其实泡菜下稀饭吃着很顺口，恩，你们吃饭没有？没吃的话我去弄两个菜。我妈说着就要进厨房。
不用了，阿姨，我们都吃过了，您别忙了。唐靓过去拉着我妈说。
哦，呵呵，好，唐靓，到屋里坐！我妈引着唐靓到客厅里坐。
我们一坐下来，我妈就去厨房洗水果去了，我打开电视，跟唐靓一起看，唐靓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在屋里走走看看，一边惊叹我们家真宽敞，一边拿眼瞪我，说我把我妈一个人丢在家里，得多孤单啊。
我苦笑着说我妈又不是玩具，我还能把她丢在家里？
唐靓义愤填膺地走过来坐我旁边，然后趁我不备在我手臂上使劲地揪一下，疼得我哇哇直叫，唐靓还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看你还敢不敢说这种没心没肺的话！
我疼得倒在沙发上，对着唐靓竖起大拇指说，唐靓，你真牛，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哼，我妈教我的，要是有男的欺负我，就这样来防身！唐靓的姿势变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数落。
敢情刚才我没冒犯您吧？那你现在这个姿势是不是也跟你妈学的啊？简直就跟泼妇骂街差不多……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毫无悬念地，唐靓咆哮着在我手臂上揪出了第二个红印，而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眼睁睁地看着唐靓在我手臂上留下她的手迹。
来，吃水果吧，我妈把水果盘端上来，看着我跟唐靓的样子，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
妈，唐靓欺负我。我想要先发制人。
阿姨，您别听他胡说，刚才他乱说话，我代您教育了一下他！唐靓怒气难平。
呵呵，你们说了些什么？我妈笑着问。
我正要说，唐靓抢在我前面说，我说他把您一个人丢在家里住这么大的房子肯定很孤单，他还满不在乎地说您又不是玩具，阿姨，您说应不应该惩罚一下？
我妈拍拍手说，恩，唐靓，你做得对！
我绝倒。
阿姨，这几天您一个人在家里是怎么过的？唐靓关心地问。
嗨，我还能怎么过啊，反正都是一个人了，高兴也要过一天，不高兴也要过一天，郭润走后第一天我在家里一天没出去，我就想着他爸不在家里了，现在他也走了，往后剩我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啊，想着这些就没精神，眼泪流了一天。第二天我就去我最好的朋友家找她，现在她也退休了，她就劝我，大人养后代图啥？辛辛苦苦地把孩子养大，最后还不是像那些鸟雀一样，大了就满世界的飞，我们飞不动了就只能呆在窝里。我想来想去，我只有一天天慢慢老的，郭润还有自己的前途要去奋斗，我不能当他的绊脚石，他以后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过几天回来看看我就行了。我妈说，她看上去那么的慈祥。
妈……我的话哽在喉咙里。
阿姨，您真的就这么放任他吗？唐靓不依不饶地说。
唐靓，你是个好孩子，处处为我着想，其实郭润也很好，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是我现在想开了，他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只要是正面积极的，做家长的就应该支持他，不能阻止他，而且我也阻止过，不是也没有用吗？所以，郭润想干什么就尽量去干吧，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妈微笑着说。
我的眼睛里不觉湿了，我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我妈，妈……妈，谢谢您……谢谢您……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唐靓都在这儿呢！我妈拍着我的背，温和地说着。
阿姨，您真是好妈妈！唐靓哽咽着说。
聊到晚上九点，唐靓要回家了，我妈让我送唐靓回家，然后笑着叫唐靓经常来玩。
送唐靓回家的路上，唐靓满腹愁肠，拉着我的手，她说，郭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管你管得太多了，今天听了你妈妈说的那些话，我也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追求，但是……
唐靓说着说着又停下来了，我知道唐靓想说什么，她只是害怕我们会走到两条不同的道路上去，她害怕我有一天会离开她能够管辖的区域。
我握着她的手，对她笑笑，自信满满地说，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只是在和别人做一些音乐，我还是你一个人的，如果我的音乐梦想能够成功，那么我们各自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成功，我也没有什么遗憾，能考上复旦我们就一起读书，考不上我就到你的学校外边开个琴房卖吉他！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唐靓眼神迷蒙地看着我。
恩，我发誓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唐靓，你要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摇滚与你并不冲突，你和摇滚是不能作比较的。我认真地说。
唐靓低头思考，默默地走，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郭润，高三是个很繁忙的季节，我要尽全力地学习，不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照看你，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
唐靓，我无法向你承诺太多的东西，但是我会一边做摇滚一边自己复习，我会尽力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我说。
唐靓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好吧，我希望你能够有分寸。
我停下来。唐靓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忧虑。轻轻地抚平她微微皱着的眉头，我把她拥入怀中，谢谢你，唐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回到家里我妈还没有睡，她在看电视等着我，可是因为疲惫她正坐在沙发上打盹，我轻轻地走过去摇醒我妈，妈，我回来了，您上床去睡觉吧。
我妈睁开朦胧的眼睛，对我微微地笑，皱纹在她的眼角漾起，她拉着我的手说，回来了？明天你不会走吧？我明天多做点好吃的。
看着我妈慈祥的微笑，我鼻子忽地就发酸，眼睛顿时蒙上一层薄雾，泪水就哗哗地下来了，我跪在我妈面前，妈，对不起，儿子不孝，对不起！
我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而我越哭越收不住，这些日子所有的压抑所有的苦闷全都化成汹涌的泪水，哭得全身无力，把我妈膝盖都打湿了。
好了好了，我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她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好听，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别哭了啊，一会儿妈都要被你弄哭了。
母亲的话如同拉了手闸，一下子就关住了我的眼泪，擦干眼泪，我对我妈说，妈，明天我陪您一起去买菜。
我妈慈祥地看着我，微微笑着说，郭润，妈真的想通了，你从小就是很乖很有分寸的孩子，现在你要去实现你的梦想，妈不会阻止你了，我已经把你养大，而且你并没有学坏，那么我做妈的职责就算完成了，今后的人生道路该你自己走了！母亲的话如同春风细雨，轻拂我的脸庞。
我坚定地对我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