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歌行

清珏看两人面色都不大好，接着说：“三位小殿下自小养在殿下身边，都是被殿下放在心尖上宠大的，之前对姑娘说那些话，也是爱护心切，您说任谁见自家孩子被人背后敲了一闷棍都要生气的，何况后来殿下在脑袋上摸到那么大个包，做属下的给六殿下上药的时候都心疼得紧，也不怪殿下说重了，诶，我说这些干嘛！三城主和司空姑娘就先回吧，等殿下醒了再过来看吧，也省的殿下还怕吓到姑娘了。”这叽里咕噜一番话下来，给父女俩噎得不轻，话里一句不好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处处不怪这罪魁祸首，司空千落心里难受得紧，又想起那天初次见到萧瑾辰的时候了，那人就站在马车边上，阳光正好，淡金色的光辉洒在她身上，冰肌玉骨，恍然若仙。
直到离开，司空千落还没缓过神来，司空长风见女儿这样子，只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少监说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你听听就好了。天启长公主萧瑾辰可不是那纤尘不染、白璧无瑕的仙人，别被表象骗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若能得她为长辈，受爱护，那你定不会怀疑，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爹，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你之前说她修为高深，修剑法和枪法，那其他的呢？”
“她是当今天子还未登基时就有的孩子，其他的王子公主都是皇帝登基后才有的。皇帝登基那年，她才五岁……当初养在她身边的三位王子，二王子文能定国，七王子武能安邦，六王子你也看到了，如此优秀，若他身上未曾受过伤，如今切磋也未必会输给我。而这几位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这位公主这许多年来的教导。当年朝堂之上，帝王当着满朝上下的面，说若长公主生为男子，太子之位定然不做他想。可惜……”
夕阳下，父女俩的影子在背后映出长长的印记，伴随着司空长风沉稳刚毅的声音，渐渐远去。
清珏见这父女俩离去，原本淡然的眸子渐渐浮上一层忧色，不由回想起之前殿下同自己说的话……
“殿下，您的身体可再经不起折腾了，您常说天命难违，却总是做那违背天命的事。二殿下的眼睛，陛下的身体，甚至那些不相干人的性命，殿下，您想到了所有人，却唯独不想着自己，殿下，再这样折腾自己，您的眼睛怕是真的要废了！殿下！”清珏说着说着就跪在了地上，脊背弯曲成一个卑微的弧度。
萧瑾辰能听到清珏的颤抖，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悲哀和祈求，白绫下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清珏，你从小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宫里，然后就被父皇送到了我这里，星渊殿众多的宫人，只有寥寥几人是自小被我教养，然后培养成亲信的。你知我常常说天命难违，说我总在违背天命，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在顺应天命呢？清珏，什么叫天命？”
“属下愚钝。”
“你看。”
清珏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人，却在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瞳孔微缩，“殿下，您的眼睛？”
只见上首之人不知何时已经摘掉了平时覆眼的白绫，只是现下萧瑾辰的眼睛明明已经没有的白绫的遮掩，却像是丝毫不受阳光的影响似的。平常瞳孔周围的银色渲染也都没有了。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眼睛的样子。
“这就是天命啊，清珏，天命，即我，我所思所想，即成事实。所以啊，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得到很多珍贵的东西，多划算的事情？”
清珏站起身，“殿下所思，属下这么多年都没能参透一二，真是惭愧……”
见清珏古灵精怪地在那儿摇头晃脑地逗趣，萧瑾辰也笑了，“你啊，鬼灵精！”
很久没见自家殿下这样自然地笑了，清珏一时间竟差点儿被晃花了眼，过了一会儿也傻笑起来。
只是殿下啊，属下跟了您这么多年，您究竟痛不痛属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眼睛本就是人身体较为脆弱敏感的部位，真正受过火灼之痛的人才能知道您的感受，何况为了让六殿下亲眼看见，您并未阻止阳光灼伤您的眼睛，而是真真正正地瞎了一回啊……白绫乃是千年雪蚕丝所制成的，为何能阻挡光线？白绫覆眼，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千载寒冰之中，长年累月下来，还如何能受得起阳光呢……所思所想，即是事实？可殿下，您从未想过让自己复原不是么……
雪月城是一座凡城，人间四季，美景长盛，仿佛蕴藏着万丈红尘，又像是云间仙境，美不胜收。萧瑾辰就以养伤为名在雪月城住下了，萧瑟和雷无桀尽管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却总是找时间来看她，司空千落那小姑娘偶尔也别扭地送来东西，都是些雪月才有的特色，仿佛是在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一般送来补偿。
白绫被人摘了下来，消散了，也只得命人再去找，还好之前零零散散也攒下了一些雪蚕丝，加上一些繁复的手艺，总归还是在一月后送来了一条新的，而这一个月，正值萧瑾辰养眼睛，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数月后，今年的目盲之期就到了，虽说以后每年的期限从半年变为七个月，但这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在此期间明德帝还曾问过萧瑾辰何时回去，也被她以眼睛的原因说服了，让她在雪月养着也好，还有萧瑟陪着。
“姐，你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么？”
“当然不能了。”
“为什么？”
“未来取决于自己。当你做出一个决定，并不是在改变你原本的未来，而是在创造属于你自己的未来。未来并不是注定的，没有谁的未来是一出生就被决定的，在你的一生中，你所做出的一切，才造就了你的未来。”
萧瑟坐在庭院里，看着秋千上眼覆白绫的美丽女子，不由想起许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