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歌行

星渊殿虽然名字是殿，却是一处占地颇广的殿宇，亭台楼阁，湖泊画廊，样样不缺，论精美程度，也就只比明德帝的宫殿略逊色一点罢了。当然，也是因为刚开始星渊殿有很多人，只是后来就空了，偌大的星渊殿，也就愈发显得没有人气了。
此时萧瑾辰仅着纯白色寝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窗边，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透着一丝凉意。周遭没有宫人随侍，就算有，也静的如同墓地一般，让人感觉骨髓都要冻透了。整个天启，能在她面前肆意说笑的也就那几人，如今也都长大了，各忙各的去了，（突然感觉像孤寡老人……）低低叹了口气……
越来越无趣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听到浅薄的呼吸声，没有脚步声。萧瑾辰没回头，“灵童，你又不好好走路了。”
原来进来的是灵童，众位“童”中的一位，擅长魂灵之事，不喜欢走路，经常飘来飘去的，偶尔会吓到人。灵童是个漂亮的男孩儿，大约五岁孩童般高，所有童都是这个身高，齐肩长的黑发柔顺地贴在脸侧，面红齿白，眉目清秀，除了眉间一个金边墨黑色的古字“灵”有些奇异外，任谁见了也要称一声这娃娃长得真好看，身上穿了一件墨色绣银云纹的袍子，赤足漂浮在距离地面二十厘米的空中，看不出来灵童如今已经近二十岁了，当年萧瑾辰让手下从四处搜罗来了一些刚刚死去或者快要死去的孩童，询问过他们自己或者家人的意见之后，将他们都变成了“童”，永远长不大，是否死亡完全由自己决定，但拥有迥异于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力量，无比强大，直属于萧瑾辰，只听她的命令，其他时间完全自由。
“没穿鞋，走路脚会脏。”灵童的声音干净极了，就像他的能力灵一样。
“你啊，会飘以后就再也不喜欢走路了。”
“本来想和怨童他们一起出去玩儿的，可惜，外面人的灵魂太脏了，辣眼睛，刚出城门就被堵回来了。”声音里还透着委屈和厌恶。
灵童只喜欢自己别人的灵魂变得肮脏，而不喜欢本身就已经肮脏到极点的灵魂，见到就觉得不能忍受，也不想去改变他们的灵魂。
萧瑾辰不由笑了出来，“谁让你不听怨童的话，把眼睛遮住的？”
遮住眼睛灵童也能看见，但他只是不喜欢束缚的感觉而已，所以宁可不去。
灵童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把身子缩在萧瑾辰怀里，年纪虽然很大了，但是心理年龄还是稚子般，他们都是长不大，又流连凡尘的怪物。
萧瑾辰习惯了这种动作，只是默默地把灵童拢在怀中。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待了一会儿。
“咳咳……”感受到身后胸腔的震动和头顶传来的咳嗽声，灵童快速从萧瑾辰怀中爬了出来，回身去看她，尽管萧瑾辰的动作够快，他的余光还是看到了那块锦帕中央刺目的血迹，仿佛还透着丝丝刻骨的寒意。灵童的眸子严肃极了，“你要死了。”这句话是肯定句。
看着灵童认真严肃的目光，萧瑾辰并未在意，只是笑了笑，平常淡定自若的神色如今在灵童看来简直苍白到近乎透明。
“灵童你对这方面还真是敏锐。”没反驳就是同意这句话了。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灵童擅长灵魂，所以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萧瑾辰的身体状况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在他眼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灵魂表面布满了裂纹，脆弱的就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魂飞魄散一样，要不是她实际上还是逍遥玄境的修为，此时此刻，她绝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吹冷风，看雨景。
“值得么？”半晌，灵童只轻轻问出了这句话。
从明德帝还未登基之前，他们这些“童”就已经出现在这个世上了，他们完全见证了这数十年萧瑾辰的人生，见证了她莫名其妙的残忍血腥、善良仁慈，还有最为可笑的舍己为人。其实灵童想吐槽很久了，那几个瓜娃子，放任萧瑾辰变成孤寡老人的后果就是她可能哪天闲的无聊了就去毁灭世界了……现在都已经让自己的灵魂破碎成这个鬼样子，暗地里还弄了那么多他们这些人看来都感到不寒而栗的东西，将来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萧瑾辰没回答灵童的话，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面上带着灵童看不懂的笑意。
那日之后，萧瑾辰行事就愈发像个孩子，想起什么做什么，突然就对某种东西感兴趣了，弄得最近天启朝堂都以为长公主要搞什么大动作，后来才知道是最近星渊殿的人四处给长公主搜罗新鲜的小玩意儿，虚惊一场。
萧瑾辰正在亭子里吃着清珏刚送来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咬了一口，萧瑾辰就忍不住眯了眼睛，味道真好。
清珏在亭外，看殿下这样，也笑眯眯的。只是过了一会儿，听了小太监的禀报，“殿下，二殿下来了，正往这儿来。”三位小殿下来的时候从来不用通禀，这命令还是三位殿下很小的时候萧瑾辰说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走来了一袭白衣的身影，清隽俊秀，君子如玉，说的就是二殿下，白王萧崇。那道身影径直走进了凉亭，左臂上还挂着一件雪白色的狐裘披风。
听到青年走近的脚步声，萧瑾辰也没回头，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芦。随即就感觉身上被披了件重物。（狐裘披风还是挺重的）身后传来青年清润的声音，“姐，”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从前面递来的冰糖葫芦堵住了。青年无奈地结果竹签，绕道萧瑾辰身前的石凳上坐下，嘴里还含着一颗冰糖葫芦，实在是毁形象。
萧瑾辰一边嚼山楂，眸子中跟着浮现丝丝笑意。看着自家弟弟这样窘迫，实在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