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优昙婆萝

是夜，天极蜉蝣灵女所居石室。
室内珠光照亮，南烟倚在窗户前，单手撑颐，看向石台外堆满的鲜花。
许是无聊，她走出去随意抽取一枝拿在手中鉴赏。这些都是白天展翅引领蜉蝣众人成功预演“迎光”仪式后，如同信徒的族人送来的礼物。
换言之，这是一种奖赏。南烟重新回到这个身体后，却有点纳闷。她能感觉得出来，复九九本人迫不得已上阵，是因为她这个外来灵魂实在太笨。
与自小身为灵女被严格培养的复九九相比，南烟始终太过平凡。南烟想着，或许只可有一人能与复九九相提并论，那就是现代社会与自己一个公司工作的绝世美女——苏蔻。她并不清楚苏蔻家世，但那种身姿与气度，若非自小成长背景非凡，根本没法养成。
这样的人天生带有光环。若有意为之，凭容颜就可以让一众人成为她的信徒。
可是为何，复九九也好，苏蔻也罢，她都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不开心与避世？
只不过，复九九的避世是真正避世，连意识与身体都可以交给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而苏蔻的避世，则是风流戏世，看似繁华皆入目，却空余下满目空洞。
与她们相比，南烟觉得自己尚属幸福。她并没有像她们那样拥有太多，却能从一点一滴小平凡里品味制造幸福让自己活得充实不空落。
没有得到太多，反而会拥有一种甘于平淡的真实幸福。
就如同手中这枝花，南烟因为从没见到，故而看去就能有一种鉴赏到美好事物的满足与幸福。而如果换作那两人，恐怕就会视作无物。因为她们的生命里，过早得到太多，平凡末枝的小幸福与小满足已经填充不了她们的内心世界。
南烟一把把将石台上的花束挪进室中。
当初无根海底只有蜉蝣一族与幽昙婆萝两种生物复苏过来。这些花并不是真的，全部是用各种海底材料巧手制作而成。但因为手工精湛，看上去与真的无异。
直到室中各个角落都被花朵充斥，南烟满眼华灼。这才满意陷入睡梦。
梦中却与现实截然相反，那一束束花枝钻根入石，冒出枝芽嫩叶，进而攀附石柱生长，最后绞缠长作一个巨大鲜花刑架，钻心入目，刻骨吸髓，先后将帝娑华与复九九架上去成为守护他们的神。
人们用最华丽、最美好的事物祭献神，以最虔诚真掣的信念追随神。他们可以成为复杂多变的人格体，却要求神者只能为他们保持一面性。
神者，只能为他们的信仰而存。只能彻底放弃自由，以自身鲜血、生命力为代价，换取万万年年神格永存。
南烟在梦里一眼千年，一世恒久，如同亲身经历了帝娑华与复九九身世一般。
只不过光影太快，时间易逝，她还来不及记住更多细节，已然身处今朝。身体里铭记着二者身为神者的无奈与叹息，却又被再度绑上鲜花刑架，成为蜉蝣人的新一尊守护神。
南烟恐怖到极点。她能感觉到身体被各种花枝探入从肉体到灵魂进行细节末叶束缚，她不得不依从人们信念彻底放弃自我思想，成为一尊拥有无上神力却只为执行守护存在的空泥壳神像。
那种被束缚到极致不能得到一点自由，被压制没一点自我思想空间，偏偏还不能如愿死去的极端被禁锢状态，是那样痛苦却又无奈。
南烟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仍旧止不住呜呜哭咽。太沉重了，这样的枷锁；太痛苦了，这样的思想束缚；太无奈，一切无可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