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狍鸮：满鬓青霜，新云依旧是当年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降世的，也不知怎么活了万年，在钩吾山上，我得以肆意妄为。
只是，时事无聊，我宁愿大梦一场。
百岁光阴弹指过，这一觉睡醒便是千年之后。
若非一只鸟怪偷了我的金玉，恐怕还不知这世间早已变样。
原本我犹豫着，是否要为金玉与那鸟怪大动干戈，他忽然来了。
我记得他，万年前，一起冲破混世大荒时，曾得他相助。
我还欠他一次人情。
他要我帮一个小子，帮那小子杀够千人。
我倒是没想到，他让我去助人类。
也罢，千人性命而已，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那小子叫云璧，才活了四十年。
来的时候他抱着一个包裹，包裹中女娃大哭的声音让人恼得很。
我看一眼女娃，便知她是先天不足，阳寿已尽，若要活，也只能靠别人的寿命。
因而这云璧为了救她，变作了凶兽。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这小子愿人不人、兽不兽地活着，只为给这女娃续命？
人类寿元本就短，有这时间，何必浪费在他人身上？
只不过，答应了，我便做。
起初，云璧还胆小，从来都是跑到缙云城外，也只敢在深夜行案。他下手虽然果断，但因法力过低，吃力得很。行凶后，便要长年累月的恢复。
那时，我需要人的精魂来弥补消耗的力量，便一边为他行凶断后，一边在钩吾山照看着他的女娃。
云璧也信我，常常把这女娃藏在我这里。
女娃一待就是数月。
我本无意照他的女娃。只是，日子无聊地很，有一个小人在旁，也多了丝趣味，也便勉强替他看着了。
不过，这女娃真的神奇，她原只是在包裹里的小不点，可忽然一日，她竟会爬了。
她也不怕我，一逗便开怀，真是有意思。
打那之后，不是与她玩耍，就是替云璧杀人，我的日子过得也算是悠闲。
又因这女娃活得很隐秘，我便唤她“藏儿”。
这日子平平淡淡熬了五年，我以为便这样过下去了。
直到那天。
我记得那日太阳正当头，有些反常，又热又燥。
藏儿也是怕热，汗珠浸湿了她的黄毛，口齿不清地向我喊着：“狍鸮哥哥，我热。”
我想是，大约待天黑之后，能凉快些，便带她到金玉深处，哄她睡去。
不多时，我也有些困了。
待我醒来，这天更热了。
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藏儿昏迷地睡着，面上无甚生机。
我抱着她冲出山洞，可未出金玉洞，一股热浪便吹得我头晕。
我往头顶看，天上竟有九个太阳。钩吾山离天很近，有些地方已经燃起了大火。
于是我抱着藏儿往山下走，可山下更热，我又无功而返。
无处下脚，怀里藏儿的气息却越来越弱，几乎全无。
这是我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慌张。
眼看着藏儿渐渐没了生机，我却毫无办法。
我只会杀人，从不会救人。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藏儿的脉搏越来越弱。
终于，太阳落了下去，天是一片昏暗，而我的藏儿，彻底没了生息。
任我怎么呼喊，藏儿都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