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许了贾芸

且说贾芸这边，自觉跟张德辉学了个四五分，想着剩下的只能靠以后开了铺子慢慢经营摸索了，便打算回保定去。
有了这心思，便晚上回家和母亲苏氏商量。苏氏虽然想让儿子在身边多留一阵子，但想着这也是儿子的一番事业，不敢耽搁，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又想着儿子以后也算是个东家，便又拿出十来两银子来想着去成衣铺子给贾芸添置几件上得了台面的衣裳。
贾芸见母亲张罗，也没拦着，自己递了帖子给贾琏和薛蟠，打算请二人吃酒，也算是辞行。贾琏和薛蟠接了帖子，日子定在三日后的晚间。
张德辉这边，贾芸亦是安排了一桌酒席，请了张德辉和店里的伙计，自是不提。
倒了吃酒这日的酉时，贾芸穿戴整齐，出门往荣国府去候着贾琏。贾府的门子都认得贾芸，也知他近来得了府里爷们的赏识，自又是一番恭敬态度，忙着打千问好。贾芸也是个会做人的，手里也宽泛了些，打赏了几个银锞子给他们，问道：“琏二叔在家吗？”
一个门子笑着回道：“琏二爷吃了中午饭就出去了，出门时嘱咐了说芸二爷过来的话，就让去外书房坐一坐等他回来。”门子一面说，一面把贾芸往门里让。贾芸熟门熟路，也没让小厮陪着，径自去了贾琏的外书房。
书房里只有两个清俊的小厮伺候茶水，见贾芸进来，忙问安让座，又奉了茶过来给贾芸吃。贾芸与他二人闲话了两句，便看字画古玩。有一顿饭工夫还不见贾琏来，正百无聊赖间，只听见门前娇声嫩语的有人说话。贾芸细一听，却是小红的声音，心中欢喜，忍不住起身往外瞧去。
小红听见动静，也没在意，只是拿眼把书房门口一溜，贾芸装着和门口的小厮说话，也把眼去一溜小红，四目恰相对时，小红不觉脸红了，一扭身往内院去了。贾芸瞧着那影子，手依旧扶着门帘子，人却有些看痴了。
门口那小厮瞧见，嬉笑道：“这是我们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前两天才升了二等的，名叫小红。芸二爷若是瞧上了，不如去求了我们二奶奶。”话刚说完，就听有人问：“做甚么要求你们二奶奶？”
那小厮回头一看，正是贾琏回来了，见他问，忙道：“刚才二奶奶身边的小红姐姐过来，说二奶奶有个事儿要问二爷。奴才见芸二爷看得有些痴了，便多了句嘴，说芸二爷若是看上了小红姐姐，便去求了二奶奶。”贾琏听闻，哈哈一笑，斜着眼睨了贾芸一眼，问道：“如何？”
贾芸被他一眼看得满面通红，却也不扭捏，对着贾琏深施一礼，笑道：“还请二叔成全。”贾琏见他如此说，便笑道：“好说好说，回头我与你婶子说一声。”又说道：“你先坐一坐，我进去看看你婶子找我何事。”贾芸忙请他自便。
凤姐正在房内与小红说话，见贾琏进来，忙站起身来，笑道：“刚才还让小红去前面找你，说你不在，没想这么快就回来。”贾琏笑道：“听见奶奶找我，这不就闻着声儿赶紧过来了么。”又见一丫鬟在一旁侍立着，知她是那个叫小红的，只是平时并没在意，今儿见贾芸瞧上了，也忍不住仔细看了几眼，见她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倒也细巧干净。
小红见贾琏看她，想着这琏二爷在女色上是个不着调的，心里便是一惊，忙欠身退了出去。凤姐见贾琏如此，不觉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这是瞧上了？前儿我生日时还说要杀了我呢，正好我把这二奶奶的位子让了她去。”
贾琏回过神来，一面伸手揽过凤姐的肩膀，一面捏了捏凤姐耳朵上的翡翠坠子，轻声笑道：“有你还不够么。那天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今儿芸哥儿在外书房瞧见小红，请我帮忙问问奶奶的意思，求奶奶把小红赏了他。”
凤姐这才放下心来，轻啐了贾琏一口，转身在椅子上坐了，端起茶来吃了一口，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芸哥儿如今也是越发出息了，小红跟了他到也不亏。只是不知道芸哥儿要了她去，是要做个通房丫头，还是封做姨娘的？”说罢，又冷笑道：“我这丫头也是个聪明伶俐会办事的，要我说，就是三媒六聘地抬了去做他家的当家奶奶也是使得的。”
贾琏笑道：“你调理出来的丫头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芸儿要了去是做通房还是做姨娘我却也不知。正好晚间他邀了我吃酒，我问他一问，只是还需你点了头才是。”凤姐想着贾芸不管家境如何，也是贾家的一个爷，且又入了宝玉的眼，前程看着也是有望的，小红跟了他，算是攀了个高枝儿。又加上贾芸是个嘴甜会来事的，贾琏两口子也高看他一眼，凤姐便答应下来。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贾琏才想起来了凤姐让小红去寻他之事，问道：“你让人去前头找我有什么事么？”凤姐用手拍了下额头，笑道：“瞧我，只顾了说这个，竟把正事给忘了。老太太问给林妹妹的药膏子什么时候送进来。”
原来那日王太医进来，看了那两张膏方，直说难得，又给黛玉诊了脉，定下了琼玉膏，贾母便吩咐贾琏让人配了来。只是这琼玉膏制起来十分繁琐，须先将地黄汁同蜜熬沸搅匀，用密绢滤过，再将人参等研为极细末，和蜜汁入银、瓷瓶内，用绵纸二三十重加箬封扎瓶口，入砂锅或铜锅内，以长流水浸没瓶头，用桑柴火煮三昼夜，取出，再用蜡纸数重扎口悬浸井中十二个时辰，以出火气，再入旧汤内，煮一日，出水气，方得。
贾琏见问，笑道：“其他几味药材还好说，只是这里面的人参要用新罗国那边过来的，却是不易得，我寻了几日才寻到，已经交给他们去配药了。这个药膏子配起来甚是啰嗦，要五六日才能得了。想着明儿也就差不多了，我已经吩咐了他们配好了就直接送到你这里来，也省得再经我一次手，反倒耽搁了。”
凤姐知道这事急不得，便也应了，知他要出去和贾芸吃酒，起身出去叫了小丫头打水进来伺候贾琏梳洗，又挑了衣裳服侍着贾琏换好，方去贾母处将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