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梦中人
最后一笔落下，是那女子眉心的红色孔雀。
夜轩墨收起画笔端详了一阵，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苏锦望过去，便见画中的女子一袭华美的紫红色裙装，头戴金玉翡翠冠，一双手端庄的端在身前，脚下是盛开的曼珠沙华花海，绵延千里。
若是单单品论这一副画作的笔法，可谓是当世名家之作。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画中女子的脸，并没有五官。
“这就是我经年梦到的人。”夜轩墨指尖拂过画轴，那在女子的颊前停留了好一阵，才慢慢挪开了手，提笔在画中女子本应画着眼睛的位置下点了一颗泪痣。
苏锦亦是望着画中之人，女子额间的孔雀，与她在闵素娘的黄泉之镜中，看到男子披风上的孔雀一模一样。
这二人，定然是有些什么联系的，只是苏锦不好贸然去说，只是问道：“阎君大人可曾见过这女子？”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冥府人尽皆知。”夜轩墨皱着眉头将画轴挂在墙面上，定定的望着：“鬼使白应该同你说过，我是老阎君从外界带回来的，在老阎君羽化之后，便接替了阎君的位子，一直做这冥府之君，已经有多年了。”
苏锦确实听说过，她也敏感的觉得，夜轩墨上位之事，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辛。
夜轩墨失去了再做阎君之前的记忆，而老阎君早已经羽化多年。那些血雨腥风，就只剩下斑驳的史册，尚有寥寥几言。
“我化生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了，至于到底在什么时候，我自己都不清楚。”夜轩墨望着自己的双手说道。这一刻，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阎君，就像少年时候，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却又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孩子一般迷茫且踟躇着。
而迷茫，恐惧的太多了。再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心中就只剩下了平静。
“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到冥府的，甚至是怎么坐上阎君之位的，甚至不记得老阎君生的什么模样，曾经的冥府又是什么模样。
昔年，我曾前往九重天问询，失去记忆无非是三种可能性，受过重伤后短暂的失忆，极端痛苦时自我保护的失忆，或是被人以外在力量封印记忆。对我来说，似乎都不大可能。
我为冥府之君，少出冥府。只要身在十万里黄泉之中，我便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不可能有人封印我的记忆。若是在凡世手上，冥府的典籍不可能没有丝毫的记载。”夜轩墨分析道。
苏锦亦是拧了拧眉，小心的问道：“那阎君大人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第二种？”
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忘记了一些事情是极有可能的，这也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忘却了那些痛苦，才能更好的活着。
可这一种失去记忆的方式，一般情况都只会失去令自己痛苦的那一小段记忆，不会将之前的一切都忘掉。
苏锦也确实想不出，作为冥府之君，早八百辈子就已经封心锁爱的夜轩墨，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什么事情，才会让他痛苦的封锁自己的记忆。
“早在老阎君扶我上位之时，伏羲水镜便显示了我心如明镜台，一生一世封心锁爱，不可能会有爱恨情仇。所以说这种情况，是最不可能的。”夜轩墨道。
他指着画上的女子，又道：“这些年，我一直想尽办法寻找那些我失去的东西，却毫无线索。冥府多少老一辈的人物相继身死道消，我最终也没能找到我忘记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就只有，这画中之人。”
“画中之人？”苏锦重复着问道。
画中的女子没有五官，可从夜轩墨精妙的笔法已经可以看出，这女子定是身居高位，且仪态华贵的。她只是在画中一站，那至高无上的气场，便像是能够透过画纸渗透出来一般。
夜轩墨肯定道：“从我继任冥府之君以来，就一直在做着一个相同的梦。画中的女子坐在奈何桥上，遥望白骨翻涌的三途河，或是脚踏彼岸花海，一步步的走来。每一场梦开始的时候，她都是雍容华贵的宛若临世的女帝，身后的场景也是一片祥和。
可过一阵，场景便会变得无法控制。无边的曼珠沙华花海一夜凋零，三途河白骨翻滚，冥府天雷降世，万鬼汹涌。她的降临，像是给整个冥府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杀孽与动荡。
而那红色的孔雀，我却一度以为是不祥的标志。为了寻到这个人，我翻遍了冥府典籍，却也未曾寻到一丝一毫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泱泱三界何其之大，想要在这三界之中，寻到这眉点孔雀的女子，又谈何容易。
苏锦似乎明白了夜轩墨在对待自己时的与众不同是来自于何处，除却他之外，她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他梦中女子额间孔雀的人，那种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突然寻到了一个识得自己的人的感觉，苏锦感同身受。
原来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阎君夜轩墨，心中也埋藏着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总是觉得，虽说梦境之中，这女子给十万里黄泉带来了血雨腥风。但她之所在，便是我心之所安。”夜轩墨叹道：“这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我也不清楚，说到底也只是我的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