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

大堂里就一个店小二，此刻正哇啦哇啦吐得昏天黑地，已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自然而然的把带着慌张与惊恐的目光投向陆云瑶。
陆云瑶仰着头，看了一眼最高的那一层楼，又瞥了一眼掌柜那张惨白的脸，恍若未曾听过什么问话，只是走向那横陈当场的尸体。
客栈共四层，不算高得出奇，这尸体摔成这模样，应当是从最高的四楼坠下来的，若是运气好些，坠楼时脚朝下，或许只会摔断几根骨头。
但眼前这位显然是倒霉到了家，直接落地成盒，脑浆迸裂，死状异常惨烈，光看这场面，说他是从十楼摔下来都有人信。
因是脑袋先着地，中年男子的后脑上撞破了一个大洞，头部的骨骼撞变了形，五官都塌了下去，前额和下巴分外突出，中庭鼻子的部分却凹陷了下去。
虽面目已经辨不出长相了，可他双眼大睁，状似铜铃，嘴角的弧度诡异的上翘，挂着一丝渗人的微笑，看起来有几分余愿已了，死而无憾的意思。
小二吐完，揩着眼角被呕吐逼出的泪水，结结巴巴呢喃道：“这！这不是张老爷吗？完了完了完了！”
陆云瑶问他：“张老爷是谁？”
掌柜扶着楼梯颤颤巍巍的走下来，怕陆云瑶不晓得厉害，还专门强调了一下张老爷强大的背景，“张老爷是张家的当家，张家是我们尚城最大的商贾人家。”
陆云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小二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菜色的点头，“是啊，张家跟官府走得很近，平时铺桥修路，他们没少出钱出力，这会儿死在我们店里，可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啊！掌柜，怎么办，这怎么办啊！他自己跳下来的，跟我们没关系吧掌柜？”
小二像是被吓傻了，只看着自家掌柜，找不到主心骨。
掌柜虽然也强自镇定，但好不到哪里去，懵逼好半天，才恍然一拍掌，“报官，报官！快去报官！”
“好！好！对！报官，我马上就去。”他脚步一转，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小二一走，掌柜就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像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陆云瑶为了不破坏案发现场，只站得稍远将那尸体仔细看了一遍。
掌柜见她竟无一丝害怕，道：“姑娘倒是胆大，寻常女子见这场面，只怕是一眼都不敢看的。”
陆云瑶礼貌笑了笑，“我以前当差的时候常见这种资料，习惯了。”
作为一个公正廉明的法官，各种卷宗文件肯定是要看的，案发现场的照片都是用专业相机拍下来，观之如同重返现场，早就习以为常了。
掌柜的半懂不懂，愣愣点头，魂不守舍的看了一眼四楼，哦了一声。
陆云瑶站了半晌，突然问掌柜，“掌柜的，你说这张老爷是尚城的大户，怎的晚上他不回自己家，却要来客栈过夜？”
掌柜道：“张老爷的原配夫人前年因病去世了，张家现在的夫人是刘大人的长女刘氏。
刘氏因为门第高，又只得二十出头的年纪给张老爷续弦，嫁入张家算是下嫁，因此平日颇为凶悍，不许张老爷去别的侍妾那里过夜，张老爷若是去一趟别的房，第二天必得大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