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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起，凤安城中火光冲天，与天边红云相映。一袭白衣的女子飞驰在这片废墟中，耳边风声萧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她眉头深锁，眸光扫过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尽是痛苦。她扬起头不去看那人间地狱，又挥了下马鞭，朝着宫门的方向奔去。“阿宁！”凤南芷一拉马缰，只听得马儿嘶吼一声，稳稳停住。“阿宁，不要！”……宫城之上，一身红装的女子站立着，眉目艳丽，如墨般的青丝散落，在风间乱舞。她微仰着头，眸中似有整个凤安城——如同地狱一般的死城。红装女子听见喊声，双泪缓缓落下，她的双脚慢慢向前挪动着……“不！”白衣女子用尽气力喊着，她奔下马来，想要阻止，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瞪大着眼，看着她如同一团火焰，又如同一片火红的羽毛一般飘落。“嘭！”地一声，她瞬间愣住。那团如同火焰一般的人，就落在她一丈之处。血，一点点蔓延开来……“阿宁，你何苦……”她奔过去，抱起凤琴宁，“我们还有希望的。”“阿芷，我是南国的嫡公主，可南国没了……”凤琴宁缓缓闭上双眼，心也无力再跳动，却用最后的气力，将这一笑定格在脸上。她是南国最尊贵的嫡公主，她本受着南国万千子民的敬仰，她的威望不亚于她的姑姑圣安长公主。可，南国一朝覆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尘烟。她除了死，还能如何？凤南芷轻泣着，越抱越紧。“大姐姐，二公主已经死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还含着微微的喜悦。这声音……凤南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转头望向身后的人。“阿若？你……”她似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你……没死？”“大姐姐说什么话呢？”凤南若眉眼弯弯，听了凤南芷的话，故意眉头一皱，笑声却如同银铃般欢快，“有霄云哥哥护着，阿若怎么会死？”“霄云哥哥？”凤南芷轻轻放下凤琴宁，眉梢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站起身，目光直望向百步之外那个气宇轩昂的俊美男子，一时恍神。那是与她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啊，此时，他却只是凤南若的“霄云哥哥”。她以为深爱着她的夫君，原来不过是同床异梦。她一直疼爱着的妹妹，处心积虑抢走她的夫君。如今，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好一对璧人，何等亲密。而他们的身后，是大轩的太子司辰容恒，还有数不清的大轩士兵。凤南芷的双腿如同被灌了铅一般艰难地站了起来，眼前的场景，还真是应了阿菁的话了。“郡主，快跑！他们勾结大轩太子，出卖了南国。唔……”在那群士兵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凤南芷心下一慌，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你们，你们把紫澜怎么样了？”凤南芷眸光一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轩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凤南芷一眼，又带着略微可惜地看了已是死人的凤琴宁一眼，扬了扬手。他的身后，一个士兵上前，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扔到凤南芷的脚边。“紫澜。”凤南芷的声音变得嘶哑，她微愣，蹲下身去抱起那血肉模糊的人。真的是紫澜！她颤抖着手，探着紫澜的鼻息，已然没有一丝气息了。凤南若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凤南芷的身边，俯视着脚下瘫坐着的她，瞥了一眼她那一身白衣染上的一块又一块血污。“大姐姐，快别抱着这贱婢了，可惜你那一身好看的白衣了，都脏了呢。”凤南芷瞬间抬头，那原本白净清明的眸子变得血红，如同鬼魅般可怖。“贱婢？”她缓缓站起来，直逼着凤南若，“你十岁那年，掉入湖中，紫澜舍身跳下救你；你十三岁那年，被人纠缠欺侮，紫澜以我之名吓跑他们；你十四岁那年，重病不醒，紫澜特地来求我找师父救你。这就是你口中的贱婢！”凤南芷越说越激动，一步步紧逼向凤南若。凤南若听着她历数着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神色一顿，却又立即扬起一笑，“紫澜确实帮过我不少，可她太傻，对你太忠心。”“哈！”凤南芷嘲讽地一笑，因为对她忠心，所以该死吗？“嗖！”她血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气，不过片刻，腰间的软剑就已经抵在了凤南若的脖子上。这句话好似一把利剑刺进凤南芷的心中，她只觉得胸口一股血腥涌上喉间。“那阿菁……”“对，也是我。凤南菁自命清高，处处与我作对，她不死，我如何杀得了你母妃？”“凤南若，你伪装得真好。”凤南芷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这个流着和她一样血液的妹妹，她真恨。“现在只剩下你了！放心，你也快了。”“哐！”凤南若的话音才落，一颗石子就打在凤南芷的手背上。她下意识握紧软剑，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不过瞬间，凤南若已在楚霄云的怀中了。她抬头，目光落在那个狠到毒杀亲儿的男人，“楚霄云，是你勾结大轩太子灭了南国？为什么？”“南芷郡主，楚某本就是大轩人氏。”凤南芷看着楚霄云的唇齿之间吐出冰冷的一句，还有那声“南芷郡主”。尽管她已经对他绝望，可她的心还是如同落进了千年冰窟一样冷。本就是大轩人氏！原来如此，这一切都不过是楚霄云的阴谋罢了。与她的相识，与她的相知，与她的相爱，都是他为了大轩野心而设下的圈套。怪不得，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了手。可她居然这么愚蠢地相信了这样一个狠毒至此的细作。“阿霄，琴宁公主已经死了，这个南芷郡主本太子要活的。”大轩太子目光落到凤南芷的身上，邪邪一笑。楚霄云微微点头，却并不太在意，只顾查看凤南若脖子上的伤，“阿若，你怎么样？疼么？”凤南若湿了湿眼眶，柔弱地摇摇头。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啊。凤南芷强忍着泪水，提着剑一步步走向楚霄云和凤南若。他们身后的大轩士兵警惕起来，一个个都举起弓箭，对准着凤南芷。可她全然不顾，举起剑，加快着脚步冲向凤南若。“阿若。”楚霄云看着她剑指凤南若，慌忙拥着她退后几步，反手便向凤南芷扔出几支银针来。凤南芷脚步一顿，忙侧身躲避，可银针依然刺进她的左肩。“好一个大轩楚霄云。”凤南芷扔下软剑，拔出肩上的银针飞向楚霄云。楚霄云还没反应过来，银针就不偏不移，正好刺进他的咽喉。凤南芷冷笑一声倒下。多亏了他们做了三年的夫妻，这一手暗器的功夫还是他教的。“霄云哥哥，霄云哥哥。”凤南若紧紧抱着缓缓倒下的楚霄云，转头愤恨地瞪着她，嘶吼起来，“杀了她，杀了她。”“嗖嗖嗖……”那些举箭的士兵听了凤南若的话，一个个对准着她松了弓。凤南芷缓缓闭上眼，等待着万箭穿心。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慢慢消失，而她的身体也被一点点抽去力气。南国南芷郡主，身份尊贵，有惊世之才。可偏偏，她这一生，活得好糊涂，死得好无奈。若是能再来一世，她定要护住安南王府，护住整个南国，她定要叫那些负她之人都加倍还来。九婆，她还没有醒吗？”少年望着床榻上面容苍白的小女子，眉头微皱着询问正坐在床边把脉的老妇人。“没什么大碍，受了些皮外伤罢了。”这老妇看似年过半百，声音有些沙哑，“这姑娘年轻尚小，怕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受了惊吓，应当快醒了。”少年点点头，眉头却是舒展了。床榻上的小女子迷糊之中，吃力地睁了睁眼，微眯着。她的眼中，映入一个清雅俊逸的少年影子，一身水墨色衣衫，一双眸子明亮如天空皓月，似乎也映着她的模样。唯独，那张面容，她拼命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九婆，她醒了。”少年的声音清明宛扬，好似山间流水击石，无比悦耳，可也陌生。他的面容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模糊。他……是谁？而她……是还活着吗？她想开口说话，可张张嘴，发不出一个字来。她只能闭上眼睛，无力地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怕是还没缓过来。”九婆拧了毛巾在她脸上擦拭了几下，见她又昏厥过去，便转身对身后的少年说道，“小主子，这里有九婆在，您还是先回去吧。毕竟，正事要紧。”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望了眼床榻上的女子，点了下头，转身走出了屋子。……凤南芷再醒来时，九婆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进来。她想要起身，可左肩阵阵痛楚，头也昏沉沉的，最终又无力地躺下。“小姑娘，你终于醒了啊？”凤南芷仰起头，端详着眼前的老妇：脑后挽着一个简单的老妇髻，深蓝色的粗布旧衣，看着很干净整齐，面色红润，像是个健硕的老妇。看着老妇，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五年前的往事来。五年前，她和紫澜偷偷出府，跑到郊外游玩，却不知哪里冒出一群蒙面黑衣人来，正是伤了她的左肩。而当年救她的那个老妇，与眼前人生得一模一样。难道……她是……凤南芷的思绪乱成一团。一样的屋子，一样的老妇……眼前所发生的都和五年前遇刺那次一模一样。她是重生了！“饿了吧？快吃点，不烫嘴的。”九婆拿起调羹搅了搅白弱，又吹了两下，才递到她的面前。凤南芷没有接过粥，只垂着脑袋。“姑娘，别怕，这里安全得很，那些坏人啊，是寻不到此处的。”九婆以为她是害怕，笑盈盈安抚着，“老婆子一个人住在此处，姑娘叫我九婆就好。”九婆！凤南芷这才回了神，她是重生回到了五年前了。五年前，她才十五岁。五年前，安南王府还在，南国也没有亡国。五年前，正是那次回府的路上，她遇见了楚霄云。凤南芷这才接过了粥，一口一口慢慢吃下。“谢谢你，九婆。”谢我作甚？”九婆拍了拍她的手，见她吃完了粥，接过碗，起身道，“我一个老婆子可没那些个通天本事从那么多黑衣大汉手中救下你，救你的是我家小主子。”凤南芷的脑海中出现那个水墨色衣衫的少年影子，模糊不清。“九婆，不知你家小主子何许人也？家住何处？等我回过了家，好备份厚礼登门谢他。”九婆笑了起来，忙摆摆手，“我家那小主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也是一年都见不着他几回。姑娘好生养伤便是，他是个施恩不望报的人，不必放在心上。”九婆不愿意透露，凤南芷也自然不再多问。前世她回到安南王府之后，曾派人寻过九婆口中的那个小主子，足足半年都没有一点线索。她唯有将所有的恩情都报在九婆身上，时常命人送些东西和银两去。而在一年后，送东西的小厮回来禀报，九婆离开了。她也寻了数月，同样无果。时日久了，她也便不去在意此事了。凤南芷看着九婆端着空碗走出屋外，若有所思。神秘公子，突然离开的九婆，这对主仆，还真是耐人寻味。在九婆的这深山小院中足足待了三日，凤南芷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算算日子，也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九婆，扰了您三日的清净，如今我伤好了大半，也该告辞了。”九婆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她。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明亮的眸中，尽是不舍。九婆笑了笑，“说什么扰不扰的，该是我这老婆子谢你陪了我三天才是。”九婆的不舍，让凤南芷的心里泛起丝感动来。“九婆，我感激您这三日来的照顾和您家小主子的救命之恩。”凤南芷知道九婆不是普通人，她的那位小主子也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可不管前世还是此生，遇到这样他们，终究是太幸运了。她羡慕九婆在这深山林中安居，逍遥平静。可她还有仇恨，还有家国。九婆拍了拍凤南芷的手，“也罢，我知你定是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在我这里处留呢？路上当心便是了。”九婆说完，当即转身去帮她备路途中的水和糕点馒头做路上的干粮。临走前，又跟她讲了一遍下山的路线，直望着她离开。可凤南芷并没有照着九婆说的路线走，而是沿着前世记忆中的路线走去。前世的今日，她离开这里，正是在今日的路上“偶遇”的楚霄云。她还记得，前世因为在山中遇见了野狼，慌忙中迷了路，而那条线路，黑衣人正等着她。凤安城外五里之外，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如镜，水中鱼儿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