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密件

以往翻墙翻得得心应手，方才看见高高的红砖城池，身体的记忆差点让她猫过礼部两尊石狮子边站着的礼部小吏，幸好脑子及时做出了反应，才堪堪止住脚步。
这几年朝政腐坏，燕帝力不从心，下属官员多浑水摸鱼，两个身着蓝袍的小吏看到腰牌便放人进去了。
“若是当年守卫也如同今日这般，我的名声怎么也能同夫君并驾齐驱了。”
林紫菀摸了摸鼻子，似乎对当年屡屡被岐黄书院几个铁血教习抓到逃学、头顶一缸水在烈日之下昏昏沉沉背四书五经的经历心有余悸。
礼部的办事处位于正中，绕过了一个花坛再走一段花香草绿的小路便是，也幸亏几年来这里虽有多处修缮，但总体架构同往常一般。
林紫菀甩掉身后跟着的办事员，在距离大堂办事处偏了路线，径自朝西边的档案所而去。
“乾兴二十五年朝廷各处官员名录......红翎军补录......”
怎么会没有？
林紫菀微微蹙眉，将手中陈旧泛黄的纸张翻透，仍然没有找到应有的名字。
她刚刚想将手中书卷放回原处，谁知手却突然像被涂抹了一层又厚又粘腻的油膏，“啪”一声，书面朝盖在了地。
“乾兴开年至今，唯有在乾兴二十五年时有过一次红翎军招募，事关重大，人员由燕帝亲自过目。你找的人若不在名单，便该换个地方找找。”
林紫菀正弓着腰捡书，闻言指尖一颤，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将书放进卡槽中，“兄台通读文史，不过在下实属拿错了档案，红翎军——在下可不敢高攀了。”
她笑脸转过身，正想拍拍屁股走人，却在看到来人的脸时身子一僵，凤眼迅速地积聚了泪水，“是你......”
来人脸的笑轻浅又带着以往没有的随意，林紫菀往他杯子斟了一杯清酒，自己仰首便将手中透着碧绿的瓷杯的酒喝尽，连喝了三杯才慢慢平复了心绪。
可看着眼前人风华霁月的脸和独特的气质，她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即使明明所有的线索都表明眼前的人未死，可这些年来各方明里暗里的查探都未曾窥得他一点真颜。此刻他突然出现，且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礼部那种地方，一想起她在档案处的惊慌，同这个人大摇大摆地领着她从礼部大门出来又畅通无阻地带她进了刑部，轻而易举地取得她费尽心思想要的文件......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就学会皱眉了？秦郡王那般人物，理不舍得让妻儿心中有半分忧愁才是。”
林紫菀嘴角一扬，轻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肖何还是肖何，还是那般轻而易举让人放下心中戒备，感觉如沐春风。
她摇了摇头，想起那些小吏对他的称呼，心里又疑又惊，话到嘴边拐了几个弯，只说了一句：“别来无恙。”
肖何收了手中折扇，早就知道他不是喜好穿金带银的性子，此时见之，比之以往去了许多繁冗的装饰，更显示出他原本的芝兰玉树来。
看出她心里的各种疑惑，肖何倒是坦诚地没有吊她胃口。
“当年金蝉脱壳事出有因，你和秦郡王、辰王殿下心中定然有所猜测，左右差不了多少，我便不再解释。”
林紫菀点了点头，太子好男风，像肖何这样的人不愿苟且屈居人下是理所应当的。
“扑哧！”
肖何掩嘴开怀大笑，直笑得愣神的林紫菀眸子中的疑色渐深才停了下来。
“林公子，我家主子最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不知自身轻重，自以为说了那些话便能逼得主子引颈自裁，真真是可笑之极。您也是，怎生我家主子说什么你便信？他近些年最好诓人哩！”
肖何身边穿着短衫的仆人说道，肖何闻言拭去眼角晶莹，点了点头，慢慢平缓下来。
“好了，不逗你了，知晓你们这些活跃在朝堂的人时间紧迫。”
他撩正了衣摆，摆正了脸色，喝了两口小二方才端进来的清茶，这才缓缓道来：“当年西北战事告急，戎夷来势汹汹，燕国连年大旱，军力吃紧，远在燕都侍前的红翎军不得已赶往西北边境支援，御前不能缺人，所以红翎军补录格外慎重。只是世人知道燕帝又一支红翎军，却不知道隐藏在后的黑羽卫。黑羽者，行踪莫测，混迹于燕国各个场合之中。”
肖何勾唇，“甚至于朝中誓死扞卫尊严的言官、院中除草的老农都有可能是另一幅面孔。”
黑羽出，天下平。
黑羽卫集结培养了多少谋人志士，不像红翎军以绝对忠诚与单一保卫职能，黑羽卫的每一个人都是天才，是在某一方面天赋极高的魔鬼，是不出现于人前却凌驾于万人之一人之下的所在。
“你当真以为在挑拨两位皇子之后，太子还能将人平安无事地带回太子府？”
林紫菀一愣，脸流露出一丝迷茫，很快脑子便抖了激灵，像在大冬天被活活泼了一大盆冰水，冻得她张大了嘴巴，说话也不禁磕巴起来。
“你是说......你是说......”
肖何诡异一笑：“没有头那位允许，李由怎能活到现在？”
可为什么？
“刑部的个人档案并无异常。”
李由，常州人士，自幼丧父，母亲在当地富贵人家替人洗衣换取粮食衣物，因劳累过度而亡，李由自小男生女相，又因衣食不济长得瘦小，处处受人欺压，曾被主人家卖入男风馆，后逃出，机缘巧合下进入军队，后得了太子的眼，被提为太子府亲侍，乾兴二十五年转入红翎军候补，因辰王宫中事变获罪，剥夺所有职权，被刑部扣押，乾兴二十六年初，无罪释放。
刑部每一份档案都十分详细，也正因为详细，所以才难以造假。
林紫菀反复想着纸页的字迹，却始终无法想通其中关键，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光，看得迷迷糊糊，伸手却无法探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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