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宋篱安静下来，眼睛像清泉一样，涌着泪水：“王爷，你不告诉我，到底是怕我多想，还是你有绝对的把握不让我知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泪呢？元修想，多得快要把他溺亡。
他承认，他不想徒增烦恼，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是最好的结果，茯苓不同其他女子，他有愧疚，有感激，实在没法给宋篱交代。
“她只是我相熟的好友，不会威胁到你的。”元修慎重地说。
宋篱自是不信，愤恨地抽回手，元修不动如山，稳稳地握着，宋篱更是气恼。
“相熟的好友？只是如此吗？你敢说你对她没有感情吗？她故意放在这的耳环，你衣服上的私调，你还说只是相熟的好友？”
宋篱把手中的耳环砸到元修的脸上，控诉地看着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有这样的相熟好友？好得那么亲密？能推心置腹，睡在一起都行？”
“胡说什么？”元修任由耳环在脸上划过，听到她的话后怒不可遏，长这么大，能这么对他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自己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感情，她这么对他，怎么不叫他窝火？
压下脾气，耐下性子，元修低声质问着她：“宋篱，我的爱给了谁，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是真瞎还是装作视而不见？为什么你总是如此不安？”
宋篱痛苦地摇头：“你给我安心的权利了吗？你清清冷冷的，从来不肯向任何人敞开心扉，也从来不许我靠近，蒋棠，女将军，茯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有好多人觊觎你，也许你那天就被人抢走了。你就跟阵春风一样，来去自由，从来都不属于我。”
宋篱边说边哭，像个失落的孩子，元修听了有些心疼。
“王爷，你闻见这满屋的香味了吗？这味道在你身上沾染了三年，午夜梦回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上京城如此，到了徐州还是如此，为什么她就是阴魂不散？”
元修一愣，才察觉出宋篱话里的意思，心中有些痛恨茯苓的这些小手段：“阿篱，对不起，我这就将她送回去。”
“不必了，我不想跟她抢了，现在外面的流言蜚语沸沸扬扬，而我的丈夫和好友联合起来欺骗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丑事，纵使我不爱惜自己，可我们家的名誉？”
元修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王爷，我不想爱你了。”
“宋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元修的手忽而收紧，把她拽到身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宋篱疼得冷汗都下来了，硬生生不肯出声。
“你说过会永远爱我，这辈子还没过完，你怎么能食言呢？”元修惊慌不安，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越想越怕，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越收越紧，她一向是没有什么长性的，见到什么好看好吃好玩的东西就喜欢，过两天就忘，练字如此，习武也是如此，对他的爱也是如此吗？
深爱过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
元修简直要失去理智了，恨恨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话重新说。”
“我不爱你了。”宋篱尖叫着，手腕上的疼痛快超出了她的极限，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不安惶恐彻底爆发，宋篱有种鱼死网破的快感。
“你敢”
宋篱红着眼反问：“我有什么不敢？我是尚书令宋辙迹的嫡女，天下有几件事是我不能做的？何苦跟一个低贱的乐妓一争高下？我说不爱便是不爱了。”
咔嚓
宋篱一脸狰狞，痛得喊不出来，大口大口地倒吸着凉气。
元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松开手，宋篱的手腕红肿一片，不自然地抖动着。
“阿篱，阿篱……”
宋篱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害怕地远离元修，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良久才发出声音，动物似的呜咽着：“疼，我疼……娘亲，我疼……”
“我知道，我知道。”元修快被着一声声的呻吟划破了心，怎么也想不到，盛怒之下，伤她至深。
“来人，来人啊，把廖川叫过来，快”
元修一把抱住宋篱，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手上却不敢下一点力气，嘴里念着“对不起”的话，似乎这样能减轻她的疼痛。
廖川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见一脸慌乱的元修，动作一滞，千军万马在前，也没见过王爷如此恐惧过。
“还愣着做什么？看看阿篱的手。”
“是是。”廖川不作他想，执起宋篱的右手。
宋篱见是廖川，毫不配合，挥舞着带伤的手，不肯医治，她此时恨透了元修和他的一群手下，决计不能再让他们靠近。
廖川怕弄伤她，不敢轻易下手。
“阿篱，你乖，你听话好不好？”元修轻声抚慰着，手上用力抱紧她，将她的头搂在了怀里，抬头暴喝，“快点！”
廖川看着挣扎的宋篱，无从下手，强制拉住她的胳膊，激得宋篱更加奋力反抗：“走开，别碰我，走开。”
元修心疼得无以复加，然而别无他法，用手在她脖颈处轻轻一压，宋篱抗拒的身体顿时软下来。
营帐里没了宋篱的叫声，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元修贴在宋篱的脸上，缱绻无声，许久才说：“看吧。”
廖川看了宋篱的手，惊讶于又是烫伤，又是骨折，本来残肢断臂见得多了，心里对这点伤早就免疫了，可出现在小王妃身上简直惨不忍睹，这是关起门来，把小王妃打了一顿？
王爷这状态，爱都来不及，也不像是会动手的啊？可这伤到底哪来的？小王妃气急败坏自己打自己？
廖川神游着，却识趣得管住了嘴，直到元修问起宋篱的伤，廖川才开口：“王妃的手无碍，皮外伤，敷点药养养就好了。”
“她的手腕……”
“王妃的手腕挫伤了筋肉，并未伤到骨头，王爷放心吧。”
元修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摩挲着宋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你去拿你最好的伤药，要保证不留疤痕，阿篱爱美，不会喜欢伤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