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我从地狱来

上清天玉清殿，玉皇躺在榻上，神识有些模糊，腿上伤口的恶化引起了高热，他感觉整个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忽然空中飘起一阵异香，竟慢慢降下了他身体上的燥热，意识渐渐恢复了起来。
玉皇缓缓睁开眼，正想起身倒杯茶，解了口渴，蓦得发现塌边坐了一个人。
来人眼眉细长，一双狐狸眼中似乎总含着情愫，玉皇一直觉得，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实在太过阴柔了些。
“大哥，怎的才过了这么些时候，就不认识我了？”青华满脸笑意，看着玉皇。
听到这声音，玉皇心头一震，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青华依旧在他眼前，他觉得，大概是烧糊涂了
“玉皇，别来无恙啊，不用讶异，我没死。”青华收敛了神色，冷冷说道。
玉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可能没死！”
“怎么，很失望？”青华嗤笑一声。
听他阴阳怪气的讽刺，玉皇一把擒住了青华的手，冰凉如雪的皮肤下切实感受到了跳动的脉搏。
“咚咚”“咚咚”
心跳声一击一击撞在他耳膜，混杂着他的心跳声，玉皇忽然感觉心下一松，之前萦绕在胸口的那团郁气，轰然消散开了。
抛开脑中的杂念，他竟然发现，垫在心底的那个想法竟是高兴的，他没死！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很快被他切断、揉碎，他不可抑止大笑了起来，随即又收敛神色，用冰寒彻骨的眼神看着青华，道，“烈火焚身，熔岩炙烤都没要了你的命，祸害，还真是遗千年啊！”
青华被他无情的面孔蛰的体无完肤，心气一时跌宕，嘴角竟有丝血迹渗出，他强敛住心神，语气清淡道：“大哥这么快就把面具摘下了，不再扮上，和弟弟寒暄几句吗？”
玉皇并不接话，只道：“青华，你既然没死，就应该苟且活着，断不能再来我面前现眼。”
青华喉头微哽，他自嘲的笑笑，要是比心狠谁又比得过玉皇呢？他语不成调的开口，问出了一直萦绕心头的那句话：“你为何，为何如此讨厌我？”
玉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青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龌龊心思青华面色倏一下惨白，他设想过一万种他知道他的感情后的表现，却没想到会到如此厌恶的程度，他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青华喃喃道：“我从未有过奢望，只想青灯黄卷常伴你身旁足矣”
玉皇怒道：“你若真是这么想的，就不应该做那些逾越之举！”
青华心头一跳：“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佛祖曾告诫：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舔之，则有割舌之患。
青华从小便活在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只因蛟为世间不祥之物，是以也为世人所不容，遂称之为恶蛟。…
可他小时候并不知道此番禁忌，只觉得母亲在哄他，目的只是想把自己留在她身边而已。
三百岁那年，他听了来往小鱼儿的故事，对外界的光明愈加向往，终于有一日，他趁母亲不在，跃出了那禁锢他多年的幽潭。
可叹他刚刚冒出头，便被一群身穿素色衣袍的人打落了水下，脊背上的鳞片被烧了个大窟窿，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疼痛，那一刻，他只想逃，继续躲回自己幽闭却安全的家里。
可那群人却不依不饶，他们说：“恶蛟出世，恐有大患，必将诛之。”
冷冽的羽箭刺入水里，他到处逃窜，无助的嘶吼，引得外界天雷滚滚，江水浪涛翻涌，他不明白，他只是想看看天光，闻闻花香，这些人为什么这点心愿都不满足他？
最后，他躲得精疲力竭，那支锋利的箭矢朝他刺过来时，他只有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心。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的母亲挡在了他身前，无数羽箭刺入她的身体，鲜血染红了整条大江
母亲的叮嘱又响在耳边：“孩子，专心修行，飞升成龙便可永沐光明。”
青华自认自己不会再犯小时候的错误，可到头来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刀口舔蜜的小儿而已。
“你既然知晓，为何不言明，你既然觉得我恶心，为何不将我放逐，为何要日夜与我虚与委蛇，假面相对？”青华苦涩一笑，自问自答道，“我开始并不明白，直到你下了通缉令抓我，翊圣那把冷箭刺入我胸口时，我便是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你知晓我对你的感情后，便开始冷落我，加倍对勾陈委以重任，甚至是对身边的小小药官都比我看重，不就是想利用我对付勾陈吗？”
“大哥，”青华拉住他的手，目光殷切道，“这些事情你随便吩咐一声，我岂不会肝脑涂地的帮你去做？你何必要挖空心思，如此算计呢。”
“你机关算尽，却还是没料到我会回来吧？”青华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窗边，面色变得十分平静，“大哥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回来打算做什么？”
玉皇冷哼一声，道：“你若是想报仇便报吧，牡荆草已经被你所毁，左右我也活不过几天了。”
“报仇？”青华挑眉道，“大哥，你太低估我对你的感情了。”
“我来时，便瞧着一众天兵将士们去了钩吾山，我寻了人问，原来诸位是去取饕餮之心，为你疗伤啊？”
“想来也知道，勾陈是被你诓过去的吧？这一去，也就没打算让他回来了吧？”
玉皇闻此言，脸色变了变，并未答话。
青华继续道：“我来时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对勾陈这么大恨意？大哥，不妨让我猜上一猜？”
“大抵是因为绞杀百兽那场战役吧，是你联合众仙讨伐百兽，一举封印了饕餮，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可最后却让勾陈捡了漏，被封为了战神名满天下，而你，明明实力与勾陈旗鼓相当，却渐渐被大家淡忘，成了个无用的绣花枕头”
“你住口！”玉皇面色惊慌，他道，“这一切都是你种下的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青华面目狰狞，吼道，“是你自己在仙帝的位置上坐久了，高高在上容不得一点不好，陷入心魔而不自知！”
“玉皇，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而你，却对我百般利用，最后又弃如敝履”青华缓缓靠近他，朝他施了个定身咒，轻声如呢喃道，“大哥，你是不是心底在暗爽，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两个心头大患？”
他笑的诡异，拍了拍玉皇的肩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