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文武圣试（54）

邓知墨正是此时，便是奕诸凌空而跳，躲过郑入芸一击金棱拳法，然后踏过对方的天灵盖，最后趁其防备不及之时一脚飞踢击中对方的腰背，一招制敌。
而无名这边，珑同样也是一招制敌的胜利，那内务府总管之子冯克荣利用手帕来诬告无名考试作弊，如今双方正是围绕着唯一的证据来进行辩驳，珑以退为进，用了一招请君入瓮，一时调转枪头，突然站在冯克荣一边替他说话，那冯克荣不知所以然，还以为珑是真心相信自己，正是得意之时，反而被对方引得发起了毒誓自证清白，不能脱身其中，然后才利用手帕上墨迹与手印的上下对比，指出冯克荣证词上的矛盾，一发让他受死。虽然有人会出来顶替罪名，把过错都揽了下去，这样的事情珑也见得多了，所以才留有一手，把他引得在众人面前发起誓言，就算是有人替他认罪，也不至于让他免于报应。
只是人毕竟都是内务府的人，小惩也好，大诫也罢，总要是交给冯绍平处理的，作为内务府总管，官拜二品，又是三大辅丞，名声在外，朝中影响举足轻重，珑虽然要替无名作主报仇雪恨，这最后的惩罚，始终还是要交给冯绍平处理为是，不过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他在这里看着，就算冯绍平有意偏袒，也是不能太过。
“……”冯绍平自己没有子孙后代，自然特别宠爱手下的这些听话懂事的，平时他们在外名声如何他也是略有所闻，只是当作小事，随他而去，如今闯下大祸，他也是想着宽大处理，“除了那个主犯处以鸩杀，其余人等皆受杖刑一百。”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那几个人见自己不至于受死刑，才刚绝望的心才又侥幸免于一死，连忙下跪感恩，虽然杖责一百也是打个半死，起码不是明令死刑，还有一丝活的希望，而那个顶替的太监虽是死罪难逃，好歹家里也受到他的优待补偿，不至于太过无情。
冯绍平从前也是自小的公公熬到如今的内务府总管，那些苛以待人，暴虐无道之辈，他自然也是见得不少，那些人倘若不能失势，那就是好的，始终风光，倘若不好，不仅那些得罪过的对手会疯狂反扑，落井下石，甚至连自己亲信手下中不得意者，也难免趁机报复。因此他悟出了一条“做事留有一线，好应日后不便”的道理，至少培养一批义子，好生对待，将来自己难免退下，也不至于晚景凄惨，他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宫中过的，好歹将来也能回到那记忆中小时候的家乡中去，就是死在那里，也是个好的。
只是这冯克荣……早已当众立下毒誓，就算他怎样偏袒，难免也是一时，倘若他冯绍平不对他处以极刑，不仅让人将自己贬低，甚至传到昶帝耳中，难免滋生不臣不敬之心，可这小子多年来对他体贴服侍，极会揣测己意和办事，冯绍平始终开不了口让那小子去死，好歹交给珑处理，自己权当他不存在，就算是自己的恩典了，同时也好封上珑的嘴，称了他的心，不至于传到昶帝耳中。
冯绍平又说道：“这人心里有我，把我的话时刻记在心，才一时半会被下人蒙蔽了双眼，原不至死，只是既然发起了毒誓，便要应下，再无抵赖，我便将他交给珑王处理，好歹杀鸡儆猴，不至于是言论扩大，传到众氓中令其寒心，或是传到圣上耳中使其龙颜大怒。”
珑王听闻，点点头说道：“然也，此种小事，我们处理即可，那中都圣京事务繁忙，不至于使昶帝烦心，既是如此，先来人把那些犯人进行处罚。”
那些一旁侍候着的侍卫早就做好准备，一旦听到珑的吩咐，马上纷纷出列，走到那些下跪的太监身边，一个对一个的抓起犯人准备拉去用刑，他们用手抓着犯人肩膀关节位的弱点，让其难以挣脱，加上那些太监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鱼肉了。
“海蟾娘娘心系临煜，香火鼎盛，法力无边，如今这等人在无业寺海蟾娘娘脚下欺上瞒下，瞒神弄鬼，不仅对昶帝不敬，更是漠视海蟾娘娘，如今就将他们放到海蟾娘娘金身下受刑，也好慰藉上苍，保佑临煜。”珑这样说着，那些侍卫也行动迅速，马上拉着犯人进去正殿之内，准备施刑。
“至于你……”珑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克荣，那人如今就跟霜打的茄子无异，正蔫蔫地发呆，看来是自知死期已近，没有任何的反抗了。
珑当然觉得这种人虽万死也不足惜，明明自己上头是个极宽厚清白的人，却非要仗势欺人，欺上瞒下，狐假虎威，难道因此名声受害的是他自己？是他的义父冯绍平才对，就是多好的名声，也是生生地被他给玷污了。这样的事情，珑也生怕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前的父王是那样的文韬武略，胸襟宽厚广博，只是那些地方的玩意，倒行逆施，把父王在百姓心中塑造成了对内残暴不仁，赋税广征，对外恶贯四处，傲溢八方的形象，也只是他以平民身份到了神剑山上无剑锋的无剑门杜新全下修炼武艺，自小出入于江湖，才能了解那民间对中朝的真正评价，一开始他还有意替父亲辩解，后面连他自己也变得麻木不仁，难以辩解，正是内心愤懑绝望之际，才得师傅杜新全开导，那些平民百姓，眼光哪有官家贵族那样高大，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固然是以自己的眼前所见为实际，那些个地方官难有清白，又仗着山高皇帝远，个个在地方牟利，稍有不从，便以圣上中都之意随意压人，百姓心有怨言，也不敢得罪圣上天子，只能积怨心中。这才让年少的珑恍然大悟，从此对这样言行误上的官员深恶痛绝。
只是如今他已经为了无名这一介无名之辈得罪了冯绍平，罚他一众手下，甚至要他义子之命，倘若这次冯克荣真的死于自己之手，从此自己就和他立下不共戴天之仇，不仅在昶的身边布满了内务府的人，就是朝中六部，也有不少像曾从文这样受冯绍平赏识提拔起来的人，如此衡量，他实在不应该把这冯克荣处死，好歹给个面子，将来也不至于和内务府关系完全打上死结。
“至于此人，欺上瞒下，公报私仇，不仅坏了自己的品行，整个内务府，甚至昶帝的名声，都被其败坏，最是令我所不齿，”珑说道激动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众人也不敢言语，只等他宣布死刑，没想到珑语气放缓，吐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念及你并无刻意害人之心，乃是受人所误，本着一颗心，想惩处作弊者，振作文武圣试名声，只是你误信手下，伤了那考生的身，寒了众人的心，如今死罪我道可免，毕竟你起誓以项上人头以证清白，既然只是被人误会，难得今日文武圣试，我便替昶帝作主，免你一死。”
“……”那冯克荣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向珑，直到冯绍平听了他一脚，他才意识到什么事，连忙给珑叩头谢恩，“谢珑王体恤不杀，谢珑王大人不杀之恩！”
不止是冯克荣，就连冯绍平也没有想象到，那个传闻中杀伐果断暴虐无道的珑王，如今竟然放过冯克荣一马，心中也是不知为何，一旁的曾从文同样是震惊，没想到珑王决定放他一马，还不知道奕诸那边该如何反应……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对那考生的所作所为，我要你加倍再受一次，杖刑一百，腰背、手指五十……”
“谢珑王大人！”冯克荣继续磕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阿能。”珑轻轻地唤起小厮的名字，阿能立马半跪回应。
“据《临煜大律》规定，凡目无辨识，遭下人蒙骗，以致于耽误圣名者，该当何罪？”
“当无能罪，处以鼻刑，贬为庶人。”
“这……”冯克荣瞳孔放大，一时间难以接受，还以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没想到这珑喜怒无常，又给自己下了个绊子，可怜他都不能理解揣测，就被玩死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冯克荣正是喊得声嘶力竭，喉咙都喊哑了。
“就这样吧，拖他到海蟾娘娘面前用刑，不必再报。”
“是。”
珑转身悠悠走到处于正殿外的这个观试台的最边上，全然不理身后的求饶声，最后声音像是被什么塞上，直至没有。
他远远看去，台下的比试擂台中间如今只站着一个女子，身穿宽松长裤，头上半边长发散落空中，长发如瀑，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来武试结果而考生席正站着一高大强壮女子，左手拿着大铁锤，正对着擂台边上的几位考官斥责，不知所谓。
而那个最后得胜的女子，珑也是有所记忆的，就是无名身边的女孩子，当初无名被家人追及丽华楼，也是她求的蔡斌遥，让自己前去疏导相助，这样一想当时事出突然，那个可恶的蔡斌遥竟敢把自己推出去，自己还没给他算账呢！
这个奕诸，当初丽城官府初次一见，他就知道这个女子身上修炼有内功心法，让他有些记忆，这内功虽然千里挑一，好歹自己也是出去江湖，那些个门派稍有能力者，皆是内外功兼修，奕诸的内功于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民间平民为众，穷学文富学武，难得一见才让他好奇，那时奕诸还故意想要隐藏身上气息，装作平民一般，殊不知稍有修炼过内功之人，都能察觉出她的内功，这是当时的珑还觉得奕诸的能力不足为道，不想今天竟然看她成为武状元，荣登大宝，看来他当初的想法没错，就算昶施行新法文武圣试，那些读书的文人墨客暂且不说，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枭雄，哪有那么容易肯轻易出山，这中朝本就不是那样在风云群侠中名声显赫，这样一个文武圣试又怎能如此轻易地引出他们为临煜杀敌抗外呢？如今看来果真不错，就是临煜四大州之一的丽州，出的一个武状元都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妹子，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还在暗里按兵不动呢，须是这一届的各位文武状元都能成事，在临煜朝野闯出名堂，才会令后面更多人慕名而入。
如今南边战线于清州与乾象相抵，进退不能，还需辟邪大将军在线上斡旋，那南边来的军报两次被劫，看来牵连甚广；北方褂陀原与临煜有亲，只因清州林氏一族被灭，与我国交恶，后又因梦石贵妃及六公主初阳在剑州与褂陀边境被黑衣人袭击，一死一失，至今为止六公主初阳仍然下落不明。
珑转身回到座位，那冯绍平看上去满怀心事，而身后的无业寺正殿正传来微弱的哀嚎声，那些太监们正在海蟾娘娘的金身下，接受着侍卫们的严刑拷打，那杖责一百，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大多数人受杖责三十，则不能行走几天，杖责五十，则股后渗血，伤及筋骨，杖责一百，则大多形成残疾，或是落下伤病，乃至终生。
如今替无名报过大仇，也算对得住她的投靠，珑以为女子出生起，皆以为出嫁做准备教育，见识阅历应该是极度稀少，可无名与寻常女子不同，几次交接，他能明白无名那肚子里藏着的笔墨并非在自己之下，且办事行事皆十分聪慧伶俐，做事瞻前顾后，是个好苗子，且一心为国，更是难得，心想此人必有贵人自小扶持指导，才能懂得这些举世之道，无名倘若不是自己的人，必定成为自己难以应付的武器，如今在朝堂之前，虎豹伺伏，茂茂然推无名上去，难免使其受伤，还需想个好法子，能一边保无名周全，一边尽快使其成长。
刚坐下不久，那下面就来人禀报，说是文武圣试武试比试结束，正要请冯绍平前去宣布结果，那冯绍平手下惨叫声不绝如缕，心中烦躁不已，刚冷酷地看过那个官员，才发觉自己轻浮了，马上调整好心情，准备宣读比赛结果，如今文武圣试冯绍平正要吸纳人才，那几个太监虽然是有聪明伶俐办事聪明的，却仍然摆不上台面，就算是自己做到了内务府总管也好，最高也只是官差二品，远远比不过萱颜的丞相和邓知墨的太师两个一品官职，他心中也是向往着一品，想要培养出一个一品大官，好替自己说话，不至于总低两人一头。冯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