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茫茫

一座古朴的寺庙里，小沙弥正在打盹儿，正堂里佛像座下的香炉里正袅袅冒着白烟.看这座寺庙的情形，大概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破烂.没有香客前来上香祈福.
小沙弥睡的正香，没有察觉到一个赤脚的女人从外面进来.那女人穿着宽大的白衣，头发披散着，一双雪白的玉足踩在陈旧的地面上，更显白嫩.她看到正堂里一脸慈祥的佛像，嘴角微勾.
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女人身后，双手合十嘴里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女人转身看着老和尚，没有说话.小沙弥听到声音，挣开眼睛惊喜道:“师傅你终于出关了.”他说完这句话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一脸惊讶道:“你醒了，天啊，你真的醒了.”
他像是看到怪物一般，起身跑到女人身边，上下打量.“我一直以为你不可能醒过来，没想到你真的能醒过来.”
老和尚道:“十戒，不可无礼.”
那个叫十戒的小和尚“哦”了一声，这才走到师傅身后，乖乖站好.
老和尚对女人说道:“施主刚醒，想必头脑还有些昏沉，还是回房歇息一会儿吧，我让十戒给你送点斋饭，吃过饭再与施主说话.”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徒弟，那个小和尚点点头，立刻下去准备饭菜.
女人听话的回到刚才的房中，呆呆的坐在榻上，不言不语.
等十戒送来饭菜，那个女人像是没有情感的木头人一样，动作僵硬的往嘴里放饭菜.十戒看到这一幕，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女人吃过饭，就出门去正堂，老和尚正在打坐，听到她进来，睁开眼睛，道:“施主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女人大概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嗓音.她似乎还不太适应说话，生涩的问道:“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老和尚道:“施主本是天界一朵莲花，幻化成人身，本应位列仙班.然却因为相貌过于魅惑，引起天界众神的爱慕和争夺.天帝一怒之下，贬你下凡历劫.如今千年过去.你本应回归天界，然你本心不愿，最终落在我这海上仙山.”
女人听闻，用力说道:“你是谁?”
“老僧只是一个无名的方外之人，与施主有些缘分.施主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者离开.”
女子一脸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选，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她该去哪里?
老和尚惋惜道:“施主，成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何苦非要留在这尘世中.你先留下好好想想吧，也许等你想通了，很快就会重回天界的.”
老和尚起身离去，那女子看着大堂里慈祥的佛祖，跪下叩拜.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座佛像好像是一个真人，正看着她.
叩拜过后，她出门去，十戒看到她出来，忙迎上前对她笑道:“你在这里睡了很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如盈盈水光，清澈见底，给人一种干净安宁的感觉.
她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
十戒听了道:“我明白了，大概是你睡的太久，已经把前尘往事都忘了.不过听师父说你前身是一朵莲花，就叫你芙蓉吧.”
女人点点头道好.十戒笑道:“这山上只有我和师傅，你在这里多留几天吧.我带你看看这里的风景.”
芙蓉看着十戒，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身上稚气未消.面色清透，唇红齿白.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就像一眼望到底的溪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被剃的明晃晃的脑袋.比她身量稍高.不知道怎么会跟着一个老和尚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上修行.但看他纯真热情，芙蓉也不忍心拒绝他，只好答应.
十戒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看看，那里真的像人间天堂，保证你看了都舍不得走.”
芙蓉来不及挣脱，就被他拉着跑起来.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想要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玩具，她只好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她的头发还披散着，身上宽大的白衣随着走动也飘起来，双脚赤裸.从后面看，就像要飞起来的仙子.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老和尚看着他们摇头叹息.
下到半山腰，十戒才停下，他松开芙蓉的手，指着面前的景色对芙蓉说道:“你看，这里的景色不错吧，百花齐放，林木幽深，溪水淙淙.就算我天天看，都看不够呢.”
芙蓉也被这里的景色吸引，她往前走几步，完全沉醉在这一片美景之中.直到觉得脚微凉，她才低头看到自己已经走到溪水边，清澈见底的溪水照出她的样貌，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眉若远黛，目如星辰，鼻梁秀气，嘴若樱桃.加上一张若白玉一样的鹅蛋脸和乌黑秀丽的长发，就算是她自己，也被吸引住了.
十戒走上前道:“我忘记你没穿鞋子了，不如你先穿我的鞋子，我从小在这里习惯了，不穿鞋也没事的.”说着，就脱下自己的鞋子递过来.
芙蓉回过神来，微笑道:“不用了，我不觉得硌脚.”
她后退至溪边，对十戒说道:“这里真的很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十戒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你不用谢我，我整天呆在这里，你能陪我来看我很开心.”在这山上，除了师傅，就是他自己，好不容易从天上落下来一个人，却昏睡十年，他天天盼着她能醒，却屡屡失望.现在她终于醒了，多一个人陪他说话，他真的很开心.
芙蓉笑了笑，看向远处，那里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这座孤山.
接下来的日子里，芙蓉经常做的事就是来这里看风景.十戒是个很贴心能干的人，每日除了做饭洗衣，听师父讲经打坐，就是跟芙蓉一起出去玩.渐渐的芙蓉知道，十戒是被师傅在外游历时收养的孤儿，后来就被师傅带到这里，参禅悟道.
偶尔她的头脑里会出现一些片段，有一些奇怪的人和物.断断续续的，怎么也想不起完整的.问了老和尚，他说道:“大概都是施主的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施主不必刻意去想.”
芙蓉疑惑道:“大师说我是神仙，可是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莫不是大师你看错了?”
老和尚情绪丝毫未变，依旧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道:“施主现在尚在人间，没有回归天界，所以感觉不到.等你回去以后，你就能体会到.”
“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大师之前说是因为我自己不想回去，可是我没有这么想呀.”
“这是施主内心深处的想法，施主你现在想不起过去，自然会这么觉得.既然施主你已经醒来，想必很快就能回去了.”
闻言芙蓉不再多问，反正现在她脑中空空，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十戒心灵手巧，看她一直光着脚没有鞋子，特意给她做了一双，还用桃枝给她做了一支发簪，把她一头长发挽起来.芙蓉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在他干活的时候，总在一旁帮忙.两人说说笑笑，给这个古老的寺庙增添了几分热闹.
半年以后，芙蓉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也没有想起更多关于以前的事情.相较于外面陌生的世界，她更喜欢这个海上孤山.索性就常住下来，还有十戒和大师作伴.
这天，芙蓉如往常一般躺在小溪旁边假寐，突然感觉有一道人影挡住了阳光.她以为是十戒来了，没有睁眼，只嗔怪道:“十戒，别挡住我的阳光.”那人依旧不动，也不出声.她觉得奇怪，若是往常，十戒早就听话的走开了，今天是怎么来?她挣开眼睛，逐渐看清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紫青长袍的男人，那男人剑眉星目，相貌英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忙起身后退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男人紧盯着她，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不认识我?”
芙蓉仔细想了想，就算想起的那些片段里，也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可是看这个人这么问，显然两人是认识的.那只能说她忘了.于是她回道:“抱歉，我失忆了，不记得你.”
那个男人嗤笑道:“失忆?我怎么不知道神仙还会失忆，你在刻意躲我.”他上前一把拉住芙蓉，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暗哑地说道:“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感觉到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芙蓉不敢乱动.也许这个男人真的是她以前认识的，忘了他确实是她不对.让他抱一会儿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
谁知没一会儿，她就听到远处十戒大吼的声音:“哪里来的登徒子，你放开她.”
芙蓉挣开他的双臂，看向十戒，十戒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她从来没见过他跑这么快过，原来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十戒把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来人，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上来的?这里不容你放肆.”
那个男人上下打量十戒一番，看他只是一个修道的和尚，就神色淡漠的说道:“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今日我来，就是要带走她，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