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家门

我想起来了。
应该说，我去想了。
这些，在悲惨岁月里不敢去想的，在面貌全非后无法面对的，一切一切，在此时此刻，我去想了。
我被飞儿搂在怀中，肆意泪奔。
那守望窗外的老人，我的奶奶。
我从她的世界消失后，她每天都在这样守望吗？
她不是选择绝望，而是宁愿每天这般守候，每天再失望一遍吗？
她自责吗？
她怪我吗？
那天，怎么也找不到我后，再看到为我冰好的西瓜，她又该有多揪心啊……
那只西瓜，甜吗……那天她的泪，流干了吧……
现在的我，就算无法用着这个肉身向她尽孝......至少，也该给我些时间，让她相信我就是她失去的心头肉，好让她走得安心些。
如今的头七，亡魂归家准许的停留时间不长，这些时间，都不够她相信我就是她曾经的孙儿。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挣开了搂着我的飞儿，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小爸的肩膀。
在我泣不成声后，他便又开始看仪表盘，冷不防被我这么从侧面猛地一推，他的脑袋，直接撞上了车窗。
铛得一声，小爸就像被撞傻了一样。
他忽然把车挂上档，一脚油门一把方向，朝着斜对面那辆冥府的车就撞了上去！
其实，两辆车，是不会真的撞在一起的......就像不在同一时空一般，那辆冥车和Rs6的车头互相穿透了过去。
就在两车的挡风玻璃即将交错的时候，小爸一脚急刹车，刚好使得他和开冥车的阴差面对面，膝盖之间只有一米左右。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阴差，淡淡地说道：“你接的亡魂，我来送走。”
听到小爸这话，对面的阴差无动于衷。
世上，可以看到阴魂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大胆到敢打扰阴差的。而阴差对于他们的打扰，最平常的对应方式，便是不予理睬。
于是，小爸又让车前进了一些。
等到那个阴差的身子完全穿过了Rs6的挡风玻璃，小爸用食指戳了戳阴差的胸口：“你，真的要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么？”
可以徒手点触阴魂的人，世上就不怎么多了。
所以，阴差没法继续装糊涂了：“这亡魂，是陈总指名接送的，如果你是本地吃阴间饭的，应该知道轻重吧？”
“这件事，就是我让你们陈总安排的。”
听小爸这样说，阴差才正眼看向小爸：“你知道我说的陈总是哪位吧？”
小爸没正面答复那个阴差：“你知道你们陈总以前的老板是谁么？”
阴差有些不冷不热地回道：“许判，我还是见过的。”
小爸点了点头：“许判以前的老板是谁，你又知不知道？”
阴差笑了：“这么绕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你就明说吧。”
“我是怕事后尴尬，才跟你绕的。有事相求，粗暴不好，直接亮身份压人，也不好。”
这位阴差的反应，还是够快。
他稍一犹豫，脸上就出现了一种试探性的恭敬之色：“您是，九爷？”
“什么年代了，还九爷......你老板的前老板的前老板，就是沈老板。”小爸的声音很温和，“现在，沈老板求你这点小事，你会帮忙吧？”
阴差闻言，先是将冥车倒了一把，然后立即走下车。他站到小爸车窗一侧，笔挺地立正了。
见小爸降下车窗，那阴差赶忙躬身，把脸凑到了窗口：“具体要晚辈怎么做，沈老板就说吧。”
小爸几句话就镇住了阴差，并不是因为阴差容易轻信他人。毕竟敢冒充小爸的，实在没有。
能做出小爸刚才举动的术士，也不是没有，但必然是有些来头的。那样的人，是绝对不敢瞎扯大旗的。
就好比不入流的骗子，才敢胡乱冒充领导干部，你让一个村长去冒充高官，他是绝对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