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忠那块“隐”字木牌失而复得,一俟小安离去,当下就借那木牌神通,使了个隐身之法,正是斜阳照无影,清风拂有形,法隐虚还实,道彰假似真。
文忠得了这仙法庇护,初时还有些拘谨,贴着墙边小心挪出巷子,见无人注意,胆子才大了些,不过依然背靠墙壁,生怕不小心撞着行人。
他堪堪蹭到门口,还未探头窥视,一个身影便从前面一闪而过,险些与他撞个满怀,吓得他连忙按住胸口,气不敢处。待他定睛看去,原来刚才闪过那人便是那个假道士,此时正袍袖鼓风,大步流星而去。
文忠本欲追赶,不料背后咫尺之遥,忽闻一人说道:“东家,这牛鼻子好生奇怪,说要请些法器,也不要木剑罗盘,却弄了好些念珠木鱼之类,这是打算佛道双修吗?哈哈,实在有趣。”
这一句险些吓了文忠一跌,他心道:“原来是小安店里的伙计,幸好我现在隐身,他看不到我。只是他这般嘲笑客人,孙叔叔定然不喜。”
果然店内立时有人斥责道:“阿福,休得胡言,林道长乃是世外高人,行事自然高深莫测,哪轮得到你来说嘴。快进来把活计做了,别杵在门前碍眼。”
那伙计闻言悻悻而回,文忠也怕跟丢道人,快步赶去,不过这回那道人不再走走停停,只管迈开步子行路,文忠一则身矮腿短,二则要顾忌行人,即便倾尽全力,也只是远远吊着。眼看那道人身影越来越小,文忠咬了咬牙,冒着撞到行人的风险,全力奔跑起来。
只“见”他丢开步子,屈身疾行,时而侧身向人群缝隙一钻而入,时而旋踵自行人面前急转而过,每于无路可走处柳暗花明,总在陷入重围时绝处逢生,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游刃有余,显然并非临阵磨枪,早便精于此道。
原来文忠自一年前得了这木牌,时常隐身街市,于人来人往间腾挪闪避,只觉无拘无束,其乐无穷,加上他本就身形瘦小,渐渐练就了穿街过市叶不沾身的本领,只是他性格谨慎,不喜弄险,故而从未如今日这般全力施为,未曾想一经施展,竟有如蛟龙入海,鹰隼冲天,将长久以来胸中长郁结之气也一扫而空。
他初时只为追上那道人才行险一试,现下离目标越来越近,心中忽然又生出些不舍,只盼道人再多走一刻,好让他尽情体验这般自由自在的感觉。只是似他这般拔足飞奔,最忌心生杂念,这么稍一分神,立时脚下拌蒜,向前扑倒。
也是他运气欠佳,此刻正有一妇人推着童车而过,横在当中,那车中婴孩白胖粉嫩,娇小幼弱,一旦撞上,岂能无事?
文忠眼看那婴孩愈来愈近,连瞳孔毛发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急,可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那妇人又看不到他,不知避让,无奈之下,他只得两眼一闭,心中不断默念“撞不到撞不到”,祈祷老天保佑,或有奇迹发生。
抑或是他心诚所致,文忠忽觉身子一轻,刹那间有如腾云驾雾,也没碰上什么东西,便直接滚倒在地。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翻身起来看时,却见那童车一点不损,婴孩分毫未伤,那推车的妇人正指着他骂道:“你这厮哪里钻出来的,大白天赶着投胎怎地,若是吓着俺家宝宝,你赔得起吗!”
文忠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解了隐身法,连忙起身对着妇人躬身致歉,幸好那妇人见自家宝贝安然无事,方才作罢,骂骂咧咧推着童车而去。
这一番耽搁,自然费了不少功夫,文忠不待妇人走远,就去寻那道人踪影,只是他环视四周,并未看到那一袭道袍装束,却见不远处一扇紧闭的大门之前,群聚着数十人,闹闹哄哄,也不知搞些什么名堂,那大门上挂着硕大匾额,上书“龙街公园”四个大字,大门两侧各有红墙护着,绵延而出,围起一座方圆数里的园子,墙头花红柳绿,园内树高叶密,好个去处,正是罗裙遮不住,春色满衽出。
文忠心道:“方才只顾追人,不意到了龙街公园,如今街上全无那道人踪迹,莫非是进了园子?”
他一念至此,当下便拍拍身上尘土,整束衣装,趁着无人注意,再以木牌神通隐去身形,小心向大门前摸去,未至门前,便听见人群中传出争执之声,只听当中一人拖着尖利的嗓音骂道:“奶奶的,一群穷逼,买不起门票便滚回自家耍去,一个个的都挤在门口聒噪,是要造反吗?”
不等他话音落地,人群中便有一人高声还骂:“我呸!吴老四,你莫要用造反的名头唬人,老子我不是吓大的,你空口白话的就想从街坊手里讹钱,没门儿!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甭想走了。”
文忠听到这里也是一愣,心中暗道:“这龙街公园一向免费出入,怎么几日不来,倒收起钱了。”
他绕开人群移至门前,只见门前拦着三人,正与人群对峙,当中一人,头戴儒巾,手持折扇,乃是一名白衣秀士,左右两名大汉,各执棍棒护持。
那白衣秀士姓吴名斌,因家中排行第四,人称吴老四。这人不学无术,却爱作儒生打扮,偶尔还会去墨香饭斋和余友仁“探讨”儒学,故而文忠倒也认得。
只听那吴斌喝道:“杨秃子,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在爷爷面前拿大,这半个吴州城都是我吴家的产业,现如今我大齐全国上下,都在讲那什么……那什么经济效益,爷爷收个公园门票,关你这捡破烂的孙子屁事?”
文忠转头看去,只见人群前站定一个瘦小汉子,身着污浊油腻的背心短裤,脚上夹着两只泥泞草鞋,脑袋光溜溜寸草不生,正是本地收废品的杨秃子。
只见他对着地面啐了口浓痰,鄙夷道:“捡破烂咋了?捡破烂也好过你那勾当,你不过仗着姓吴,认了个干爹做主子,算个屁吴家人,不过是吴家的一条狗,老子就是看不惯你狗仗人势,街坊不敢说的话,老子替他们说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起一阵哄笑。吴老四白净的面皮上红一阵青一阵,过了好一会才咬牙道:“杨秃子,少他娘搁这儿放为民请命的臭屁,谁不知道你私自在公园里搭了个窝棚,咋了?回不了你那狗窝,急眼了吧?”
果然那杨秃子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大变,吴斌见状甚是得意,冷笑道:“官府有令,吴州城内,但有违章搭建,月底前一概拆除,本大爷宅心仁厚,本来还想等你自个儿搬走,想不到你倒急着跳出来,好好好,今天不砸了你那狗窝,老子就不姓吴!”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边可算撕破了面皮,吴斌和杨秃子即时拉开骂战,双方女性亲友外加上下十八代祖宗,隔空好一场杀!有诗为证,诗曰:
草头将帅争王霸,俱挽弯弓就大雕。
你死我活逐牝鹿,枪来炮往逞雄豪。
马嘶狗吠鸡猪叫,妹泣娘哭姥奶号。
碧血成河夸父饮,何须羿射助唐尧。
幸好杨秃子惧怕吴斌身后两个保镖,吴斌也忌惮对面人多,双方心照不宣,各作“君子”之争,一时间倒是还没打起来的迹象。
文忠自然没心思听二人攀亲,只是在人群中查找那道人的身影,但见这数十号人,多半为附近过来晨练的老头老太,也有纯粹跑来看热闹的闲汉主妇,个个嘻嘻哈哈,时时帮腔叫好,好似看那节庆社戏,只欠几个卖瓜子花生的小贩。
他一一分辨诸人,猛然见人群中露出一角青布,心中不由一紧。再定睛细看,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原来那道人此刻也混于众人中间,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先前文忠一直在他背后远远跟着,看不真切,此时才发觉这道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确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在一众凡夫俗子中显得鹤立鸡群,若非周围实在人多,文忠一眼便可找到。只是这般人物,现下也跟着一帮子乡民围观两个泼皮互喷,却又透着些怪诞。
文忠没空多想,选了个靠近大门处的墙脚站好,双眼牢牢钉住那一抹青色,心想吴斌和杨秃子早晚都会吵完,只待人群散去,凭着自己这遁形的神通,定然不能叫这道人再有机会走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这边方才立定,大门上的一扇小门忽得开了,从里面闪出个人来,一身红衣红裙,好似个气球一般,不是那金里正又是何人?
想那金大妈是何等样人,出来见这阵仗,凤目一瞪,蛙口一张,但听一声狮吼:“全都给老娘住口!”
这一吼雷霆万钧,刹那间压下了吴老四和杨秃子的污言秽语,二人好似得了圣旨,顿时住嘴,文忠在一旁离得近了,更是吓了一个哆嗦,不觉向后退了两步。
杨秃子身后那几十号人,方才还兴高采烈,这时也是噤若寒蝉,间或响起一两声咳嗽,也是压得几不可闻。
金大妈眉头一皱,双手叉腰,扫视一遍在场众人,虎着脸缓缓道:“哼,本里正在园内主持相亲大会,为我大齐增口添丁的国策费劲心思,结果在里面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几个正主,我还在里面纳闷呢,是不是通知的时候讲错了时辰,出来一看,却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吃闲饭的堵住大门弄嘴,怎么?唱大戏呢?那么爱唱戏,要不要大妈我给上头写封荐书,送你们去城里的教坊唱个够啊?”
那教坊是什么去处,众人自然门清,真去了那里,就算是入了贱籍,要脱身可就不易了,虽然金大妈未必有这能耐,多半只是吓唬一下,可她做了这么些年里正,谁知道她跟上头有什么关系,万一得罪了她,没事找茬发几双小鞋穿,也够喝一壶了。
吴斌咽了一下口水,收了手中折扇,上前拱手赔笑道:“金大妈,您老消消气,这不杨秃子在这儿聚众闹事嘛,小生我好意规劝他,他居然还骂我,您说气不气人。”
杨秃子闻言怒道:“吴老四!你这厮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要收公园门票,才把门堵了,却赖在我头上,还要不要脸!”
吴斌拦在金大妈身前,用扇柄指着杨秃子斥道:“住口!金里正面前,哪有你个垃圾佬说话的份儿?”
金大妈一把推开吴斌,睨视他道:“小四,当你大妈是哑巴怎的?我掌事的时候你小子还尿床呢,用得着你替我说话?”
吴斌见金大妈脸色不善,这才干笑了几声,退到一边,偷偷对着杨秃子瞪了一眼。
杨秃子见对头吃瘪,心中大喜,面上却作愤然色,亦至金大妈近前,略一抱拳道:“金大妈您来的正好,您给评评这理,这龙街公园本是官府所设,向来不收门票,免费出入,他吴老四算哪根葱,凭什么拦在门口收钱,这还有没有王法?”
杨秃子身后人群中,也多有人出声附和。
金大妈回头瞥了眼吴斌,见他在那里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掸着袖子上的灰尘,看也不看这边一眼,显得有恃无恐,她又转过来看了看杨秃子,随即冷哼一声道:“杨宝,大妈我是老龙巷的里正,可不是这兴龙港的管事,这龙街公园收不收钱,你要是找到我头上,那叫进错了庙,烧错了香。”
那杨宝一听急忙道:“金里正,话不是这么说啊,您在老龙巷办事一向公平,街坊敬佩得很,乡衙里也都承您的人情,只要您发一句话……”
“好了好了,”金大妈打断他道:“大妈赶着办事,我跟你明说,只要他小四没碍着我,这事儿我就管不着。”
她说完就向人群走去,杨宝欲再申辩,早被金大妈圆滚滚的身躯挤到一旁,另一边吴斌也是嘿嘿冷笑。
只见金大妈二话不说,分开众人,肥厚的手臂向前一抓,从人堆里头揪出个人来,这一揪不要紧,直吓得旁观的文忠心都要跳出来了,原来金大妈抓的不是别人,正是文忠跟了一路的那个假道士。
文忠心中大急:“金大妈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那人伪装,可那贼人功夫了得,若是此时暴起,金大妈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送啊。”
他正犹豫是否该上前相助,那边金大妈却抓着那人右臂道:“木半仙,你小子倒是清闲啊,有空在这看热闹,没空来我这相亲?”
“半仙”微微蹙眉,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子,不知不觉间右臂就挣脱了金大妈的“凤爪”,双掌合十道:“这位施主,想必是认错人了,小僧法号道生,不是什么木半仙。”
周围众人听了,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就发出一片哄笑,惹得另一边还在闷声斗气吴斌和杨宝,都转头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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