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妈妈的心跳

阿龙的妈妈心脏不好，而且已经被告知是心脏病了。医生告诉妈妈说，千万不能在平时过度操劳，或者经常生气，她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妈妈把这件事给阿龙说了，阿龙的第一反应是不以为意的。那时候阿龙才十三四岁，妈妈甚至只有四十出头，阿龙怎么也想不出，这么年轻的妈妈会得上这种奇怪的病，更不会担心妈妈会突然离他而去。
或者说，是因为妈妈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所以阿龙对于类似的消息已经习以为常了。
妈妈的身体气血两亏，而且虚不受补，不能靠单纯的改善伙食来提高身体素质。妈妈的手经常是冰凉的，阿龙摸上去，像是刚刚紧握过冰块一样，感受不到血液在流动。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这样的体质已经不能靠外力改善了，唯一的方法是让妈妈少干活，多休息，通过缓解身体的消耗来保证身体健康。
但是这么多年，家里的家务一直是由妈妈来做，加之老师这个职业原本就十分操劳，妈妈的辛苦一点也不比普通人少，还在教育阿龙身上花费了比普通母亲更多的精力。
这些年阿龙一直没有机会向妈妈表达感谢，反而因为自己的不注意给妈妈的家务加重了负担。岁那年，妈妈发了一个星期的低烧，却不愿意让阿龙担心，直接把他送到了爷爷家。阿龙一开始以为妈妈是让他去度假，高兴地不行。直到后来妈妈提起这件事，阿龙才知道那些天妈妈竟然是一个人抱病在家。对于这件事，阿龙始终是心有愧疚的。
阿龙从小就是个性格强势的孩子，特别喜欢顶嘴，而且总喜欢和别人对着干。有时候明明别人就是对的，可阿龙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宁愿在吵架之后继续打冷战，也不会主动找别人和好。
这可没少惹妈妈生气。阿龙清晰的记得，自己和妈妈的矛盾一般都会在中午爆发，两个人在客厅大吵一架后，直接各回各屋，谁也不愿意搭理对方。
这天，原本又是吵架后的冷战。气消之后，阿龙却迟迟等不到杀进来的妈妈，心中不禁顿生疑惑：平时都是妈妈主动放下身段，来逼着他认错。今天妈妈怎么就一直不来了呢？
阿龙大喊一声：“妈妈！”
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阿龙鼓足了嗓子，又喊了一声：“妈妈？”
可仍然是没有人答应。
前前后后喊了两三声，屋外却死寂地让人心慌。
阿龙突然想到妈妈跟他说的心脏病的事。阿龙吓得一激灵。
妈妈不会是心脏病犯了吧！
他立马滚下床，蹬起拖鞋就往妈妈的房间跑。慌乱中，阿龙还踩掉了一只鞋，一蹦一跳地就跑了过去。
一推开门，才发现妈妈原来只是在线上听课，戴着耳机，没有听到而已。
但是阿龙的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画面，一想到妈妈也可能像电视剧里拍摄的那样，在睡梦中突然发病，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几丝汗滴。
那天是阿龙第一次，也是感觉最清晰的一次，妈妈竟然还有可能会离开他。从那时起他突然明白了，妈妈不是他的保护神，只是一个希望好好呵护他的普通人而已，如果自己不好好珍惜，最终只能自己后悔终生了。
从此以后，阿龙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
阿龙特意打听了速效救心丸该怎么用，还认真学习了心肺复苏法的教程。只要想起来，他也会提醒妈妈速效救心丸要过期了。
平时家里只是阿龙和妈妈两个人，阿龙不希望妈妈再不舒服时，自己在一旁无能为力、一无所知。
妈妈有时会叮嘱阿龙，她的存折和银行卡都在某个位置，让阿龙千万不要忘记了。万一有一天自己突然不在了，阿龙还能把钱取出来自己花。
每次听到这里，阿龙总是会笑着把话题搪塞过去，但心里却十分难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其实，妈妈是个特别善良的人，纵容阿龙到了让爸爸受不了的地步。爸爸总是说，就是因为妈妈惯着，阿龙才会有这么多臭毛病。对于这件事，妈妈总是会在一开始痛下决心，要对阿龙强硬一些，可是架不住时间一久，就又把阿龙惯上天去了。
不过，妈妈有时会发无名之火，会在一些本来模棱两可的事情上冲着阿龙大发脾气。比如，绝大部分时候，妈妈对阿龙做家务的质量都是十分肯定的。但在极个别的时候，明明阿龙还是像平常一样出工，但妈妈就会横挑眉毛竖挑鼻子，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对劲。
中间有些日子，妈妈和阿龙也因为这些小事吵起来过，但绝大部分时间，阿龙都选择了接受妈妈的发火。
阿龙开玩笑说是妈妈有公主病，妈妈也承认，有时候她也感觉到了自己有不足。阿龙知道，妈妈平时脾气是很好的，如果偶尔有这样，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是心里有了过节，自己没有完全消解，不自觉地把气撒给了阿龙。
但是阿龙宁愿妈妈一直这样冲着阿龙发脾气，至少这样妈妈的心情还能好一些。
妈妈特别自豪的一件事是，她只有刚刚一米五的个头，却生了一个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还让自己儿子长成了全家个头最高的男孩儿。现在，阿龙比爸爸都高出快有一头了，串亲戚走朋友时，别人都会忍不住夸妈妈养孩子养得好。
妈妈因为怀着阿龙患上了白癜风，但是阿龙却能超过基因的束缚，拥有一副硬朗的身板。阿龙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是真的流着妈妈的血的，妈妈在阿龙出生前，一直到他成人，把自己的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阿龙。
阿龙特别喜欢和妈妈来一个抱抱，每次感受到妈妈胸口“扑通、扑通”的声音，阿龙总会特别心安，他知道，这是妈妈的心跳，是他最喜欢的声音。
今天又是妈妈健康地陪伴他的一天，真好。
人世间有好多值得我们去后悔、自责的时候，但阿龙唯独不希望自己后悔去一段亲情，因为他们实在是让阿龙难以报答。尤其是妈妈，这个在怀胎十月时，距离他的心跳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