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选角

对于想要什么，水月涟没法立刻给出个确切的回答。
因为他也从来没有想清楚过。
长大，从升学到国中，转学去群马，又回到东京上高中，一切都合理到令人难以质疑。像是被社会积累下的惯性以及来自他人的种种意图推动着，只要他按部就班地走下去，称得上光鲜的未来就已经唾手可得了。
然而，那种未来也可以称得上一潭死水，然后他就爆发了出来。
可那只是对既定未来的否定，只是不想做什么而已。对于真正想要什么，他从来没有想清楚过。
选择报考文学部，仅仅是因为在所有选项里面他对这个最为熟悉。与白川、清水寺组成乐队，也不过是爱好。出道成为歌手是因为那个选项就放在那里。至于参演电影也只是因为在试镜的时候被选上了。
虽然为了这些而努力过、痛苦过，也确实收获了一些东西，但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水月涟偶尔会想起这个问题，却总是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结论就是将目前的状态暂且维持下去。
于是，当现状面临破碎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因为毫无准备而过于手足无措了。
签售那天的夜晚结束后，白石麻衣果然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连带着，桥本奈奈未那边也归于沉寂。让水月涟终于明白，究竟是谁对情绪的需求更多些，是谁付出的更多些。
思索着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水月涟觉得愈发昏昏沉沉了起来。然后就有一股来自肩膀处的力道将他摇晃着，引得他看过去。
“还在面试中，注意一下”。坐在边上的是上原良介。
“抱歉”，水月涟放下原本撑着侧脸的手，将视线投向评审席前的空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那里表演着。因为没怎么关注，水月涟一时想不起她是叫本田翼还是别的什么。
“话说，水月你最近一直没精神，是遇到什么了？”
“只是没休息好而已”，早已预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
几秒种后，像是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上原良介才开口道，“也许这段时间之后，应该给你安排几天假期了。”
“那就太好了”，看着刚刚结束表演的那个女孩子，水月涟的语气没有几分波动，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那天之后，小签售会又在各地办了几场。在调动读者情绪的同时，在索尼、讲谈社和东宝也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使得电影改编的消息很是成为了一段时间的热点。顺带着，将水月涟原著作者、主演以及主题曲演唱者的身份宣传到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起码对时常关注艺能界的人来说是这样。
借着这股风头，电影的制作委员会正式成立，在敲定了擅长这种纯爱题材的三木孝浩作为导演之后，接下来就是决定女主角等主要角色的人选。
作为电影的编剧，以及某种意义上这部电影的绝对核心，水月涟也终于有机会参与到制作团队中。当然真正的决定权还在制作人与导演手里，他坐在评审席后最多也只是提提意见，顺便展示一下制作方对他的重视程度。
前排的位置里，导演与几名制作人交头接耳，算是对本田翼的表演给出个结论，就让下一位候选者入场了。
“我是来自星辰事务所的小松菜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新上来的女孩子留着垂到胸前的长发，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有几分紧张。
“好的，那请你先谈谈…”
作为导演的三木孝浩继续主持着面试。而身处没什么人注意到的后排，水月涟的思绪又不可控制地发散起来。
其实作为女主角，索尼手里也有合适的人选，比如桥本爱或者二阶堂富美。但考虑到水月涟与她们所属派系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她们自然也就被排除到候选名单之外。
如果说不同派系争斗的目标是想取得公司的主导权，前来面试的演员是想得到出演电影的机会，那么他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
恍惚间想起了琦玉，想起了旭川。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些吗？可是这样一来，那次的花火大会算什么？在上野公寓的那些时间算什么？自己当时的心情又算得上什么？
说到底，人不过是一种依赖情绪才能活下去的脆弱生物。但是，回想起来，即使这样，相比于她们还是自己获得的更多些。更多时候，她们只是在强装着自己不知情，强撑着在忍耐，在等待而已。
……
从这个问题挣扎出来，那边小松菜奈的表演已经结束了。看了眼周围，上原良介似是真的发现了他这段时间的辛苦，对于他这种三心二意的行为未再理会。前排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小松菜奈的表现。
“总体上还行，不过也没发现太突出的特点”，讲话的是导演三木孝浩。
“是星辰事务所的人啊…”
“但简历看上去没什么表演经验，年龄也偏小了。”
“那先这样？”
没有太过关注那些人的讨论过程，水月涟只是看着站在场地中央的那个女孩子。她手背紧贴着裙边，和长发相同颜色的眼睛看着这边，因为担忧结果而产生紧张的情绪隔着几米距离蔓延到了水月涟眼中了，让他莫名想起刚成为演员时的自己。
前排的讨论貌似有了结果，三木孝浩在面前的纸上记下几，拿起话筒说了几句评价，最后道，“哪位还有别的意见吗？”
一般这句客套话就表明对她的面试已经结束。
注意到那个女孩子难以隐藏的低落情绪，水月涟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举起了手，“小松桑是吧，能不能表演下女主角爱美最后一幕流泪的场景？”
前排的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上原良介的目光也有些微妙，倒是小松菜奈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什么反应。
“既然作为编剧的水月桑这么说了”，三木孝浩回头看过去，“那就麻烦小松桑你再表演一段好了”，他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可以稍稍准备一段时间。”
小松菜奈终于意识到了着意味着什么，用力点头答应了下来。
像是完成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水月涟的想法又散去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