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摇摆不定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殷初初耳畔不断萦绕着冷元真告知自己的话，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宫殿山坡下的小村庄一探究竟。
她没有将此事告诉阿星，更不会让墨堇知晓，说到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也不愿意再拉二人下水。
烛火摇曳，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远远眺望过来，同迷茫无助的少女眼神交汇，从彼此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惊愕。
“你来了。”禧婆婆似是早有预料她会前来，也知晓她是谁，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雷声作响的夜幕，转身巍巍颤颤地进了屋子。
殷初初心里一阵诧异，没有多说便跟着那老妇人进去了。看来，冷元真所说的都是真的，禧婆婆很有可能也明白一些隐情。
“你应当是伝凉之人吧？蓝妩那姑娘，调皮好动，是绝不可能有如此沉稳的气质的。”禧婆婆为她倒了杯热茶，看样子早有准备，茶温不烫不凉，恰到好处。
少女杏眼微敛，轻叹了一口气“您认识蓝妩吗？”她衣袖内的小手，默默攥紧，忐忑不安地望向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她是我买下的可怜孩子，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吧。”老妇人回忆起往事，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怜爱和一丝愧疚。
顿时，少女心中大概有了个谱，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禧婆婆，您可知此次冒昧前来拜访您，是出于何意？”她紧张的小手，不断扯着衣摆。
禧婆婆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和蔼一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灵魂而来。可是，我为何要帮你？”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此言一出，殷初初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微微窒息后苦涩地扬起嘴角。是啊，她于禧婆婆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又或者说，是霸占了亲如女儿的蓝妩的身体之魂，没有理由摒弃蓝妩而去帮助她。
“晚辈知道，您与蓝妩情份不浅。可……无论如何，为了他……晚辈都想活下去。”少女的粉嫩白皙的小手覆自己的腹部，眼眶微红，鼻尖泛酸。
她万万没有预料到，曾经同自己共度风雨的男人，承诺不离不弃的男人，在自己茫然无助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已经不知，这份爱还能否维持和相信。但……孩子她一定会留下。
老妇人神情微微错愕，震惊地望向少女尚未显怀的小腹，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好不好奇，在你和蓝妩之间，墨堇会选择谁？”她的眼眸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巨大的压力让殷初初喘不过气来。
心中最在意的事情被猛地揭穿，殷初初的小脸霎时变得煞白，她的贝齿紧咬住下唇“应该……是蓝妩吧？他这么多年做的一切，费尽心思，不都是为了她吗？”一阵失落涌心头，她几乎快要放声痛哭。
自己不过是一个意外吧，或许曾经有过新鲜感和归属感，但墨堇选择重回幻影国的那刻，也许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你们都太低估爱情了。”老妇人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似是回忆起从前，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半晌，禧婆婆继续说道“你可知，为何墨堇本可与你在伝凉白首偕老，却要突然返回幻影国？”她活了几千年，亲眼目睹儿子死去，世间的人事都在她眼中，无一不知。
闻言，殷初初黛眉轻蹙，杏眼里浮现一丝疑惑，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魔茵。魔茵是蓝妩的亲生姐姐，二人对不该肖想的男人动了情，争风吃醋，又因巫师之位，魔茵雇了死士追杀蓝妩，是墨堇秘密将她送往伝凉充当灵女，逃过一死。”禧婆婆举起茶杯轻抿一口，云淡风轻。
不该肖想的男人？难道是……墨堇吗？
殷初初犹豫片刻，出声询问“这与墨堇突然回幻影国有何关联？”她依旧不明白，是什么足以让这个男人抛弃自己。
“魔茵察觉到了，蓝妩还存活于世，准备继续痛下杀手。墨堇，想要抢在她下手之前，解决掉她。我看……墨堇应当尝试过要抹除你的记忆吧？他注定了长生不死，同你这样的凡人是不会有结果的。”禧婆婆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想起墨堇拜托穆神医准备好的事情，殷初初恍然大悟，她止不住地流泪，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爱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人。
少女缄默不言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她恳求道“禧婆婆，求您，告诉蓝妩，好好待这个孩子。”自己的魂魄阳寿有限，可蓝妩自小在幻影国生长，与她不同。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再也不用让他为难了……
禧婆婆面色变得凝重，反问她“你可确定了？一旦施了法术，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滚烫的泪珠不断掉落在地，殷初初拼命地点点头，她哭道“墨堇既然能在两个徒弟中毫不犹豫地选择蓝妩，是不是曾经也爱过她？”她想了很久，只有这个解释。
是什么，足以让一个男人摒弃自己国家的子民只身前往陌生的国度，心甘情愿充当一个陌生人数十载？答案，不言而喻。
并未回答她，老妇人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少女瘦弱的肩膀，安慰她“放心吧，我会转告蓝妩的。如果你准备好了，就躺在那木板，闭双眼吧。”
她躲避了这个回答，殷初初心如死灰，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也许……墨堇真正爱的，是蓝妩吧，每每看向自己，是不是在怀念另一个人呢？
甩了甩小脑袋，殷初初开始平缓自己的情绪，擦干泪水后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平铺好的木板，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躺了去。缓缓地，阖眼帘。
“对不起，再见。”禧婆婆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惹得她瞬间惶恐不安，可眼皮愈发沉重，她压根没有抵抗的能力，只得沉沉睡去。
世界，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雷电交加的夜晚下起了倾盆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