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浴血（2）

9月22日清晨，英国西南部普利茅斯机场轰鸣声响彻，超过70架威灵顿轰炸机整齐排列在柏油跑道上，其中第一架引导机已经昂头冲向了广袤的天空。从塔台近处看去，只觉得每架轰炸机都是那么磅礴庄严，气势十足地面上欢呼四起，收工后的地勤人员们纷纷向飞机脱帽挥舞，预祝战友们能够顺利凯旋。
当中一架轰炸机驾驶舱内，英军指挥官克拉克少校的脸色却是一片阴郁。他非常清楚自己这趟执行的是何等愚蠢的任务：机群需要长途远征1700公里，飞行6个多小时去攻击深入内陆的敌方航空基地，尽管己方在西班牙境内的间谍可以为他解决导航和目标指引的问题，但这仍然是一次近乎送死的行动。由于全程都得不到战斗机护航，自己无论遭遇任何情况，都只能靠机体结构和6挺762毫米机枪硬扛，而威灵顿的身躯显然谈不上多么结实，自卫火力更是难当大用！
“上面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拒绝伦敦那帮办公室政客拍脑袋产生的愚蠢想法？”克拉克在驾驶舱大声抱怨，引得其余5名机组成员心有戚戚。根据英国空军的估计，德国人在法国北部至少部署有800架战斗机，哪怕对方只向西班牙派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够让他们这支孤军损失惨重了。要知道算上返程，轰炸机编队在西班牙境内将呆满6个小时，德国战斗机有大把的机会进行拦截！
然而无论内心再怎么抵触，命令只要下达就再不能改变。克拉克也算明白这一点，对伦敦高层的不满发泄仅限于身边几人的小团体。他打开队内通讯，催促各机组迅速依次升空，今天的任务时间将超过11个小时，倘若不加快起飞整队，那么返回降落就很可能会拖到夜里，平添众多危险和不确定性。
经过3个多小时飞行，临近上午10点，克拉克终于看到了下方海洋边缘的灰色大陆架。初步定位，机群已抵达伊比利亚半岛北部边缘，再往南几十公里就是高峻连绵的坎塔布连山脉。克拉克表情写满了凝重，接下来就是地狱的6小时了。就算德国人没有雷达站，轰炸机呼啸飞过的巨大声响也是掩盖不住的，等自己再用3个小时飞抵目标上空这期间，必定会遭到敌方战斗机的严峻考验。
利昂……巴利亚多利德……萨拉曼卡……随着机群掠过一座座西班牙城市，克拉克心中的焦躁忧惧越来越强烈，仿佛走在冰雪山峰间的旅行者，明知前方必会发生雪崩，却不知道灾难将何时来临。思绪煎熬恍惚中，又是2个小时艰难度过。将至正午，平静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狂叫，克拉克猛地激灵，循声仰头望去，立即便看见左侧高空出现了约五十个黑色的小点飞行物！
“所有机组进入战斗准备，务必保持队列位置。重复，务必保持队列位置！”
克拉克的应对不可谓不正确，轰炸机在面对大量战斗机拦截时只能保持阵型，才能最大限度抵消自身机动和火力的劣势。然而，刚经历战争不久的英国空军毕竟经验不足，他们还没有领悟到历史上二战后期的箱式密集编队，各机之间仍然留有明显的空隙。再加上762毫米航空机枪射程不足，造成英国机群严重缺乏有效的相互支援，在单独一个方向上根本形不成足够密集的弹幕。
而他们面前的敌人则正好相反。这是一支从1936年起就征战于西班牙天空，如今已经在波兰和法国的战火中彻底淬炼成型的强悍部队。简短试探过后，德军立即抓住了英国机群的防线漏洞，开始用小队强打队列边缘的英国轰炸机，形成局部战场的绝对优势。通常德军34架战斗机俯冲突击1架英军轰炸机，而危如累卵的后者却只能得到临近友机的微弱火力支援，更远处的友机更是只能干瞪眼！
短短10分钟内，11架威灵顿便化身为流星从空中燃烧急坠，而对面战斗机只有1架受伤返航。德军老鸟们用经验和精湛的战技，让英国人再度回想起了法兰西战役中被支配的恐惧：他们竭尽全力也无法摆脱坠亡的命运，在马斯河上空像猎火鸡似的被成批击落。而英国飞行员好不容易在不列颠空战中积累的那点自信，也随着己方飞机迅速损失而荡然无存：自己之所以能和对方在本土打得有来有回，完全是因为对方有油料限制，现在换了对方坐主场，收拾自己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到半小时，英国轰炸机群便完全崩溃了。他们的阵容已缩水过半，另有几架还拖着浓重的黑烟，面对阵容几乎完好的德国战斗机，克拉克别无选择，只能下令放弃任务撤退。如果再继续往前冲，所有人全都会死在半路上，而现在丢下炸弹全速逃命的话，说不定还有少数人能够逃出生天。虽然威灵顿轰炸机比德国bf109慢将近200迈，但后者和自家战斗机一样都是出了名的小短腿：在经历了刚才的拦截之后，克拉克预计对手已经没有多少油料可以再和自己跑一场马拉松。
然而克拉克却算漏了一点。德国战斗机并不需要返回出发机场，而是可以随意找一块平地就近降落，以目前西班牙的态度，必会费尽心力营救并保护。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以后，德军飞行员追杀得异常凶狠，克拉克眼睁睁看着几个夺命的刺客从后方尾随追至，并向自己喷射出致命的眩目光火。飞机猛地一阵剧颤，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右翻滚，天旋地转间，一团火球将整个驾驶室完全吞噬……
“报告，我军战斗机编队成功拦截英国机群，确认击落敌机54架，自身损伤5架，此刻仍然在追杀残敌！”位于直布罗陀北方70公里的航空指挥部内，司令官里希特霍芬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自己麾下的战士果然不负所托，给他带回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现在，空袭直布罗陀的最后一丝制约也不复存在，第8航空军可以收回部署在各处的警戒力量，全力轰炸要塞残存的几个炮台。
当天下午，德国轰炸机群再度蜂拥出动，对直布罗陀展开了狂雷闪电般的猛烈空袭。平均每分钟便有数枚重磅炸弹落到英军头顶，激起冲天火焰云霓，澎湃气浪。前一天幸存的4座炮台相继遭到灭顶之灾，或是被穿甲炸弹灌顶直没，从内部彻底扭断破碎或是遭到大量高爆炸药密集糊脸，震断轴承，扭弯炮管。当夕阳余晖缓缓消散在西方天际时，直布罗陀的远程压制火力已几近全灭，只剩下巨岩山体内嵌的一座234毫米炮郭，还在守护着南方雷场和东方海面。
“通知陆军那帮家伙，他们的炮兵可以部署进前沿阵地了。”里希特霍芬仔细分析完战场航拍照片，随后对副官说道。根据计划，28个炮兵营将是进攻部队的最直接保障，他们可以根据战场反馈，在第一时间提供稳定而准确的炮火，这份及时性和持续性又不是斯图卡可以相比。当然陆航仍然是重要的压制力量，倘若遇到半掩式坚固堡垒，斯图卡便会用500kg穿甲航弹粉碎一切抵抗。
夜幕深沉，繁星闪烁，清冷的月光下，超过400门各型火炮被拖拽牵引，依次在预定区域部署展开。工程兵连夜修建了望所，铺设电话线路，辎重连的士兵则驾驶卡车或者骡马，将一车车弹药向前方奋力运送。明天炮兵将进行一整天的火力压制，用钢铁暴风摧毁前线地雷、铁丝网、壕沟等工事，为步兵扫出一条进攻道路。初步预计炮弹发射量为10万发，因此对后勤提出了颇为繁重的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数目惊人的火炮弹药并非德国产品，而是不折不扣的法国货。当初法国一心想用马奇诺防线消耗德国兵力，在南线囤积了海量军火，结果这些装备全部分毫不差的被德国缴获，物流效率更比凯申公。由于装备制式的差异，这批数额庞大的军火在德国陆军手中有些形如鸡肋，此次强攻直布罗陀要塞，这些军火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可以让英国人尽情品尝昔日盟友的铁拳。
时间逐渐流逝，东方漆黑一片的天空浮现出了第一缕亮色，负责炮兵了望的士兵随即行动起来，根据观测结果为火炮设置射击参数。虽然不是本国装备，德军官兵仍然用得十分熟稔，它们的使用方法早已从战俘处获知，贝当主张的对德合作态度使德军在各领域都获益良多。德国人惊讶的发现法制施耐德火炮的指标还要优于自己同类产品，兀自有些难以确信这一次，他们便要通过实战来检验法国火炮的适用性，对其做出详细的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