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说眼角下的泪痣才是真正的泪痣，而有这种痣相的人往往性格软弱，在生活中容易受情伤，尝尽分离……
瞥了眼对面跷着放荡不羁的二郎腿，时不时还挑开窗帘对外面吹口哨的苏鹤轩，顾伞觉得自己对“性格软弱”四个字一定有什么误解。
车厢外的春光从善如流地顺着掀开的窗帘滑进了车厢，灵动地跃上苏鹤轩微微泛红的桃花眼角，衬的那似媚似哀的泪痣越发勾人，让人不禁想象若这泪痣再浸润上晶莹的泪水，那会是怎样妖艳惑众的美景。
《果老星宗》中曾云，眼下一点泪痣者是孤星入命，注定“一生流水，半世飘蓬”。
生为多情人，终被无情伤。
顾伞抿唇，若有所思。
捕捉到顾伞投来的探究目光，会错意思的苏鹤轩对她得意地抛了个媚眼，“怎么，顾顾终于发现哥哥我的美貌了？瞧你这都看傻了。”
顾伞：“……”
顾伞默默从袖子里掏出镜子，对镜中影像满意地点了点头。
懂？
苏鹤轩：“……”
“噗哈哈哈哈哈哈……”，愣了片刻，苏鹤轩大笑出声，浅眸亮晶晶的能晃花人眼，“没想到像你这样超凡脱俗的仙人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顾伞微微皱眉，严肃地纠正苏鹤轩的话，“我是真的觉得自己长得比你好看。”
“咳咳咳咳……”，还在笑的苏鹤轩差点被顾伞的这话给呛死，喘不上气的两颊泛粉，整张脸看起来愈发像朵娇艳绽放的桃花了。
眼前的少年抱狐端坐，依旧是那副冷清的谪仙模样，可那一眼万年的清眸里却分明闪过幸灾乐祸的笑意，努力压抑的上调嘴角给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生气活泼。
苏鹤轩呼吸一滞，一时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那莫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样真情流露的顾伞比她之前那种故作老成的样子要可爱太多。
顾伞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连嬉皮笑脸都格式化的苏鹤轩这样失态——仿佛是有把剪刀剪开了他裹在表面的伪装，露出层层算计下那个真实的少年，顾伞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
慈祥和欣慰——
少年就要有年少的样子嘛，老绷得那么紧，半大的生命都浪费大半了。
行进中的马车摇摇晃晃，很容易就把人紧绷的防线晃得松散，经过这么一笑一闹，车厢里的试探和防备气氛顿时随风散去。
不得不说苏远胜的办事速度果然迅速，这边老母才彻底痊愈，那边的喜酒和谢宴就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虽然顾伞回绝了所有宴席邀请，但这并不妨碍苏远胜王婆卖瓜——果不其然，不久后请顾伞进宫的圣旨便传了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的顾伞会坐在这个辆迎接贵客的专用皇家马车里，但问题是……
苏鹤轩怎么也在这车上？
而顾伞更想带的人其实是苏云珊。
“你进宫做什么？”，瞥了眼对面乐此不疲卖笑的苏鹤轩，顾伞问得直接。
“做护花使者啊。”，似乎是为了挽回之前损失的颜面，苏鹤轩有意调戏顾伞，放慢的语气很是暧昧，“毕竟我家顾顾这么好看，在宫里可是很抢手的。”
“护花使者？”，顾伞抬眸扫过他那张妖孽脸，嘴角微勾，“就凭你这个桃花精？”
“咳咳咳……”，这“桃花精”三个字可谓是“引经据典”，一语双关地成功噎住了苏鹤轩。
没想到这顾伞顶着张与世无争的脸，却有着锱铢必较的毒舌功力，“好吧好吧，败给你了。”，苏鹤轩无奈地耸耸肩，“我只是去拜访个老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同车？”，害得自己不能安心看新话本，顾伞心中怨念，“明明苏丞相的马车就在后面。”
“我要是和那老头子同车，只怕还没到皇宫，他就被我气死在半路上了。”，拿手托着下巴，大逆不道的话被苏鹤轩说得理直气壮。
“……”
“倒是你，你进宫后有什么打算吗？”
“先治病。”，顾伞顿了顿，“然后买房。”
“买……房？”
【……】
“嗯，等我治好了太后的病，皇上一定会给我很多钱。”，顾伞说得一本正经，甚至当她提到“买房”二字时，溢满向往和期待的清眸里还闪烁着星光，“然后我就用这笔钱去买房。”
少年认真规划未来的模样像极了只抱着胡萝卜严肃思考在哪里挖洞小白兔，苏鹤轩有些不自知的心痒痒，忍住了抬手揉揉顾伞脑袋的冲动，苏鹤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考究顾伞这话的可信度——
凭借顾伞鹤立鸡群的容貌和深不可测的实力，她分明可以轻易获得皇上的青睐，在朝堂上随便混个高官显职也不成问题，而这顾伞心心念念的，却是……
买房？
不想用鼠目寸光、志向短小等词语来形容顾伞，苏鹤轩宁愿相信这只是顾伞韬光养晦的表象——她这么说只是在声东击西地迷惑自己罢了。
所以顾伞还是不相信他吗……
苏鹤轩垂眸片刻，心底翻涌出来的失落叫他难以忽略，但再抬眸时，苏鹤轩的嘴角又噙上了那玩世不恭的标准笑容——
谁又不是呢。
“但可你曾想过，若你真治好了太后的病，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放你走，定然会用各种理由或是赏赐封官留下你——谁不希望神医能常伴自己左右呢，到那时你打算怎么办？”
“嗯……”，顾伞稍加思索，仰首坚定道，“那我就在皇宫里买房。”
“……”，苏鹤轩觉得他很有可能还没到皇宫就被顾伞呛死在半路上了。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咳……你为何会对买房如此……执着？”，措了措辞，苏鹤轩问道。
而这个问题也正是持续下线的江红袖一直想问的，江红袖不禁竖起了耳朵。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