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前几日秦二记的账,她给他微调了一下,又教了他一些姓氏的写法,秦二今日记起账来,倒也有模有样。
至于周氏,药膏是她熬的,她特有自豪感;这会儿又是她舀,许多人走到她面前,一个劲儿夸她既好看又能干,还会生,生下来的孩子也很能干。
周氏喜滋滋的,然后听见乡亲们神转折:“给我多舀一点。”
这时,周氏就会摸摸耳环,紧接着便是一声比一声夸张的:“哇,好亮,就闪!”“真金就是不一样!”……
周氏嘚瑟的说,是她三个孩子非买给她不可,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要。
众人再是奉承:“周大妈,你可真福,三个孩子不但能干,还孝顺。”“你和这个金耳环真是太配了!”……
周氏心情好,给很多人家都会多舀一点,众人觉得赚了,千恩万谢的离开。
秦家的盛况传到林家。
杜大娥初略给秦家算了一下,一碟万能膏卖三文钱,秦家今日至少也买了几百碟子,怕是要赚1两多银子。
若他们每天都卖,每天都赚1两多,那要不了多久,房子照样可修,不会亏待林小花。
说不定等秦家彻底发了,林小花还能做个少奶奶,她这个少奶奶的娘也能跟着享福。
林小亮冷哼一声:“娘,你是没算那膏的成本吧!我闻着那膏药味可重了,怕是成本不低,加上他们上次送的,估计没赚几个钱。你别一看别人收钱,就觉得别人家要发了!要真发了,轮得到小花儿去做少奶奶吗?”
杜大娥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冲着林小亮:“你这人怎么当哥的?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你妹儿好!”
“娘,我就是说个实话。”林小亮看看杜大娥,再看看林小花,吊兮兮的,“再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大肚子可以装,可等十月怀胎时间一到,你们从哪里变个孩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林小花站起来,压根不想和这群鼠目寸光的人说话,甚至秦家现在怎么样,她都没太多兴趣知道。
那日,秦暖暖那番话如同魔鬼的种子,落入心田后很快生根发芽。她无数次想,倘若走出村落,是不是生命就有另一种可能?
传说中的绫罗绸缎,传说中的锦衣玉食,传说中的高门厚宅,传说中的鲜衣怒马,公子如玉……
想象中,她似乎看见自己成为远近闻名,各路公子哥儿竞相追捧的才女。
未来如此美妙,何必要挂在一棵村里的歪脖子树上?
更何况……
秦大昨日已找过她,把算命先生批注的纸条给她看了。
呵,露水姻缘,挺好,她林小花本来就应该配更好更强更富有的男人,而不是屈居一个泥腿子身下。
当然,泥腿子秦大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器大体力好,每次搞得她都挺爽。
秦大还说,不要在意算命先生的话,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这些都做不得数;他说,他会尽一切力量给她最好的生活;他说,他打算成亲后就分家……
分家……
这是林小花认识秦大后,听到的最天真的笑话了,他秦大到底哪来的底气,觉得凭他的能力,能让林小花衣食无忧?
她认识秦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大有多少本事,难道她还不知道?
白日做梦,自不量力!
至于林小亮说的十月怀胎,到哪里弄个孩子,她一点都没担心过。
因为她压根没打算弄个孩子出来,甚至连假装大肚子的环节都不想要。
就她对秦大的吸引,在葵水快来那段时间,随便找个时机,说几句情话,再稍稍暗示几句,秦大绝对忍不住……
到时候翻云覆雨一番,之后假装腹痛,孩子没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秦大身上了。
林小花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相反,这一生,她素有决断。
一旦有了想法,想清楚了,就一定会去做,并且是拼尽全力去做。
当秦家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糕点吃完的时候,林小花向家里提出,想在过年前去大庆郡看看,一是长长见识,二是也买点年货。
家境不如他们的秦家都去了城里,买了精致的糕点,没理由他们家去不起。
“不许去!”村长瞥过林小花的肚子,“你别忘了,你在怀孕!大庆郡离我们村多远,你一个孕妇怎么走得过去?”
“爹,我这肚子,你不是不知道!”林小花轻声埋怨,明明是假的,搞得像真的一样,“再说,我们家要是不说,谁知道我们去了郡上还是乡上?就好像秦家,若他们不说他们去了大庆郡,我们谁能想到?”
“不妥,万一被秦家知道了……”村长依然不赞同,他顿了下,“你就不能等到成亲后,和秦家一起去吗?我看他们家,怕是经常去郡上……”
“那怎么能一样?”林小花笑着走到村长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给他按着,“爹,我现在是林家的女儿,去郡上挑的所有东西都是以我们林家为重,等嫁给秦大后,就全部以夫家为重了。”
“再说,三个哥在乡下这么多年,也该去郡上长长见识了。看看城里人是怎么生活的,说不定回来后就励精图治,一举考上秀才。”林小花再说。
林小荣林小亮林小川三人本来就是耍娃,听得要去繁华大都市,哪有不愿意的?
三个人又是保证一定会把林小花照顾好,又是保证到了郡上一定规规矩矩,还再三强调繁华的大庆郡一定会给他们带来无限动力,他们要冲出村落,冲出乡镇,冲到大庆郡做举人。
村长拗不过四个孩子,加上有杜大娥帮腔,遂许了他们。
四个人打算次日一早就走,在大庆郡住一夜,第二日再回,杜大娥给了他们充足的银两,再三叮嘱若有外人问起,就说去了姥爷家,看望家中老人去了。
秦家经济情况并不是秦暖暖给村长说的那番,需要好几天时间筹备,还要从修房子的钱里挪用。
事实上,修房子的钱早就够了,按照林家最初提的聘礼要求,聘礼也早已准备好,只是席面的钱,若请乡上酒楼大厨来做,一张桌子8肉24菜,钱就还欠点,若按照村里普遍的中高规格,请坝坝宴的厨子,一张桌子4肉16菜,钱就绰绰有余。
秦家的钱是周氏在管,生意是秦暖暖和秦二在做,故,秦暖暖和秦二对家中经济情况也很清楚,唯一不了解的,只有秦大。
万能膏的收益确实如林小亮所说,抛开成本,几乎没怎么赚钱,好在猪油是家中自己的猪,多少赚了几个子儿。
秦二一边算,一边叹气:“妹儿,我们这次真是亏死了!把所有成本除开,一共就赚了23文。”
秦暖暖斜靠在桌前,拿起秦二算账的纸,看了一会儿道:“你还少算了两样,柴火成本和人力成本。我们现在是自家人干活,赚的就是干活儿的钱,若抛开柴火成本2文钱,那就净赚21文,我觉得还不错。”她的语气很轻松。
秦二两条眉毛都纠到一起了,满满的无法想象:“啊?”
“啊什么啊?”秦暖暖再笑,“二哥,我看你是习惯了暴利。无论核桃还是白果,甚至山鸡,都属于靠山吃山,没什么成本。但事实上,更多的生意如同万能膏一般,付出很多,只能赚一点钱。”
秦二兴致缺缺:“看来,我们家还是更适合靠山吃山。”
“别这么快说丧气话,我还打算开个门面做生意呢!”秦暖暖笑。
“就靠这个?”秦二指着桌子上的账本,“若是做这个,我建议你还是在家里卖好了,至少没有房租。”
“二哥,你就这样不信任我吗?”
“我这不是怕你亏本吗?”
“做生意哪有完全不亏本的?我们开张就赚了21文,我觉得挺好。”秦暖暖顿了下,“我研究过了,作为面霜,我把药材放多了,所以才那么大的药味儿,若药材再少也一点,成本也能再降一些。作为活血化瘀的药膏,养颜嫩肤的成分就完全不需要,这部分也能省下来。”
“那作为你现在这个万能膏呢?”秦二问。
“万能膏绝版,以后不生产了。要不就是单纯的面霜,要不就是单纯的药膏。”秦暖暖说,“面霜我们可以这几日就开始做,药膏则要缓缓,我得再查下这些药材的功效,看看那些可以减,那些不能减少。”
“要不明天就开始做?妹儿,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秦二很积极,仿佛看见无数个铜板小人在朝他招手。
“明天不做,我要去趟乡上,传授洗脸手法,你帮忙敲锣打鼓。”话落,秦暖暖忽的想到一个问题,“不对,我负责敲锣打鼓,你负责讲述。”
“我来讲?”秦二指着他的鼻子,满脸不可思议。
“对,你来讲!”秦暖暖万分肯定,“是我哥的话,明天就由你来讲!你觉得我顶着现在这张脸,有说服能力吗?”
秦二:“……”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既然你没异议,那我们排练一下。”秦暖暖取出一张自制的科普洗脸的纸。
秦二:“……”我说什么了吗?我明明什么都没答应好吗?
哎,谁叫你是我妹儿呢?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于是,勉为其难的秦二,在秦暖暖讲述后,声情并茂的排练了两个时辰。
秦暖暖默默为他点赞,心想,若以后她开连锁护肤品店,一定请秦二做金牌导师,专门培训分店掌柜,讲得太有感染力了。
夜里,家里所有人都睡了,秦暖暖还在研究系统新解锁的化妆技能,思考如何用古代现有的化妆品达到现代化妆的效果,她听见秦二还在排练。
刻意压低的声音,讲得有条不紊。
秦暖暖心里充满感激。
第二日上午,秦暖暖和秦二吃过早饭,再把厨房收拾一番后,就打算离开。
目光看过神色有些黯然的秦大,秦大正在给猪准备食物。
自两日前,秦大找过林小花,给她坦然分家的打算后,秦大就是这幅要死不活的状态,连强颜欢笑都强不出来。
不用问也知道,林小花再次让秦大失望了。
“大哥,你要没事儿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去呗,我和二哥有点忙不过来。”秦暖暖开口相邀。
秦大犹豫了一瞬,目光这才聚焦到秦暖暖身上:“好,你们等我一下。”
“别弄了,这些我来做。”周氏有心让秦大出去走走,遂主动接过秦大手上的活儿,“快去帮你妹儿吧!你们早去早回。”
秦大“好”了一声,飞快走到井边,洗了个手,提起背篼往背上一甩,跟着秦暖暖和秦二就离开了。
好巧不巧,在路上居然看见林家四兄妹,距秦家三兄妹很远的地方。
林家人在前,秦家人在后。
秦暖暖侧头朝秦大看过一眼,没吭声,秦二却是开口就问:“哥,小花姐在前面,要不要喊?”
秦大沉默着摇头。
林家那四位一个比一个穿得讲究,三兄弟皆是长衫,头发用簪子束在头顶,一眼便知是读书人。林小花则穿着粉嫩嫩的襦裙,粉嫩嫩的褙子,头发也刻意打理过,粉嫩嫩的绸带在背后飘着,发髻上有简单的发钗,每走一步,都有飘逸的感觉。
再看秦家三人,秦大秦二都穿的短款的衣服,虽是很上档次的鸭毛袄,但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透着浓浓的农村气息。秦暖暖不遑多让,深色打补丁的裙子,外面是厚实袄子,下面是厚裤子,脑袋上还缠着布条,外面戴着斗笠,没有一点婀娜多姿的味道。
平日里和乡下人在一起,一点都不觉得什么,大家都差不多。
此刻,两相对比,“门不当户不对”六个字就分外明显。
特别是秦大,他看看林小花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油然而生的感觉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大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秦二好生奇怪,“背上背着布包袱,不像卖东西,更不像买东西,倒像是出远门。”
秦大再摇头,小花儿没给他提过。
“也许是走亲戚,别多想,林小花怀着孕,不会走太远。”秦暖暖道。
“也是。”秦二附和道,他没再多言。
看来,秦大和林小花之间的问题比他想象还深。
一炷香后,两家人前后走出村落的小路,两驾马车宽的大路出现在眼前。
秦家向左,林家向右。
左边往乡上去,右边往大庆郡去。
秦二嘴痒痒想说话,林家亲戚不在那个方向,秦暖暖一个眼色递过来,秦二只得闭口。
林家的事,秦大比秦二清楚,没理由秦二都想到了,秦大没想到。
没必要这个时候往秦大胸口戳刀子。
林小花和秦大的亲事,主动权在林小花手上,只要林小花愿意嫁,秦大就一定会娶。
他们现在等的,也就是林小花最终的选择。
老实可靠的秦大,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传说中的富家公子。
秦暖暖已经把魔鬼的种子递给林小花了,种子会不会发芽,会不会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就看林小花了。
乡上比平时热闹许多,商户们早已在门口挂上大红灯笼。虽是白天,灯笼里没有点灯,但红彤彤一片蜿蜒的拐角,很是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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