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歌

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狰狞的闪电，像是天空的疤痕，滚滚的雷声更是如同战鼓，是大雨和满江树村的对拼，是大水与这些村民的搏杀。满江此刻真成了满江，对得起一个“江”字，滔滔江水混黑冰冷，破碎的木板、散乱的柴草顺着河水漂流而下，偶尔水里还会漂浮出来猪或者牛羊之类的牲畜，那场面真的是触目惊心，看着那无情的水，村里人记忆深处的恐怖感又浮上来了。
老村长也加入到了抢修的队伍中，他们没有袋子装土，只能搬石头往那个口子里扔，好在那个口子还不是很大，漫过来的水也不像河中央那么凶猛，所以虽然有水冲出来，但是却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就是近边的树苗毁了不少，村民的房子倒是没有被毁坏。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雨势这么大，可能有的房屋会被浇塌。
一块又一块石头投进这个豁口里，二十几个壮劳力在这大雨里如同一只只苍白无力的蚂蚁，拼尽全力维护全村的安全。所幸的是，满江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并没有化身魔鬼完全吞噬这个贫穷又可怜的小村子，只是自己在河坝中间翻腾胡闹，没有下狠心伤害满江树村。河坝缺口渐渐被石头堆起来，河水顺着石头之间的缝隙像逃命一样地拼着劲儿地迸出来。村民们汗水雨水混在一起，虽然累的筋疲力尽，但是心里十分宽慰，终于松了口气。
正当大家都站在雨中呼哧呼哧地休息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那边好像有人被冲过来了！”
这一喊大家都慌了，挤在一块找水里的人。王华到底是年轻眼神好，指着一棵在水中漂浮的断树说：“爹你快看，那棵树上有个小娃娃！”
众人往王华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被衣服拴在那棵断树上，现在断树一侧卡在了石头中，距离这群人有近十米远。
这下子大家伙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老村长把心一横，这孩子是死是活都要救上来看看，当机立断地让在场的男人都脱了上衣系成一股绳，拴在他腰上，再找一根长木杆在他回来时候拉着他，他先下水去救孩子。
大家自然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又不忍心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孩子被冲走。老村长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不用拦我，一定要救孩子！”
于是大家按照老村长说的去做了。老村长下了水，顿时身体一晃，踉踉跄跄地走了几下，原本出汗热乎的身体顿时也让河水激得发抖，加上轰轰轰的水声，脑袋像是炸开了锅，懵懵的就要失去知觉。原本堵河坝已经费力很多，现在浑身都是靠着这一口要救人的气支撑着。
老村长一步一步地走近孩子，河坝上的人心都快到嗓子眼了，王华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雨还在哗哗的下，雷声在远方传来，老村长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地前行，河水漫过了他的腿，到了他的腰间，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近十米的距离，像是走出来半个世纪一样，一步，一步，一点点，一点点地，终于老村长抓住了断树，渐渐地接近了孩子。老村长抓住了孩子的手，见孩子嘴唇发紫，但是还有呼吸，心中很是欢喜，于是更加卖力，将绑着孩子的衣服解开，这衣服是一件女人的上衣，也许就是这孩子的母亲的，在被水冲走前将孩子绑在树上，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老村长靠着断树还能松口气，费力地解着这件衣服。河坝上的人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大声喊着老村长快回来，快回来！老村长身边的水声太大了，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人的呼喊，但是他心里大概猜到了，肯定是自己要尽快了，恐怕河上游又来大水了。此刻他也已经嘴唇发紫面色发青，他深吸一口气，狠劲地扯开了系着孩子的衣服。将孩子扛在肩上，用那件衣服绑了一下，一下子便感觉自己身体飘虚很多。
他恨不得两步并作一步走，但是越是心急越是没力气，扛着孩子明显力不从心，往回走的路每一步都是要让自己浑身疼一下。尽管他们拉扯着自己，但是自己走不动就会栽倒在河水里，老村长心里很清楚，一定要把孩子带到河坝上。
他往上游瞅了一眼，果然黑压压一片，再过一会肯定大水就来了，这水很快就要到了，他和这孩子就会被冲走，老村长把心一横，看了一眼河坝上的人，然后将孩子用那件衣服捆在了准备好的木杆上，做完这些，老村长将手高高抬起，示意他们将木杆拉回去，先救孩子。河坝上的人此时犹豫不得，只能按照老村长说的做。捆着孩子的木杆被往回拉着，老村长也在艰难而又偏斜地走着，就在这时，之前看到的又一次的洪水过来了。
河坝上的人彻底崩溃了，老村长距离他们还有一小半的距离，只见老村长的嘴动了动，一个波浪拍下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