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哪呢。”一个黑衣粉面少年骂骂咧咧跑来，“也不知今个咋回事，一个个的都不老实，非得给我整出点事儿，早知道就让老牛老马来了，靠靠靠——”
“这不是水神大人的神光吗，弟，这人咱真惹不起，快走。”黑衣鬼差拉着边上看戏的白衣鬼差远远躲开，“不是我说，弟，你这脑子白给的呀，这么强的一道光，不知道躲躲。”他这个弟弟真的是，要是他来的晚点，这小子小命怕是早没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吃糖吃傻了，这会光会笑，“走了，屋里不是还有一具新魂吗。”
白衣鬼差笑呵呵的跟在黑衣鬼差后边，继续舔他棒棒糖，“哥，我们不是最厉害的黑白无常吗，为什么要怕水神。”
黑无常：·-·虽然他极不情愿说，但他还是开始不厌其烦的给自己的傻弟弟重新解释一遍，“水神是上古神仙，几万岁了，咱兄弟俩才多大，人家年纪一大把，法力自然——自然高深，水神尊上。”咋转头就能碰见呢，忒寸了，呜呜——
“小黑，好久不见了。”敢说他年纪一大把，胆子真大，要是放平常，不给这小鬼差颜色瞧瞧，都对不起自己的神号，不过今天——
咋的这水神笑容越看越变态呢，黑无常心里发怵啊，都说水神睚眦必报，小心眼，手段狠毒，这下可惹大麻烦了，“水神尊上，小黑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吧。”
水神一仰头，示意小黑看那边，这时候夏愚舟的魂已经淡的就成一层光晕了，六窍紧闭，什么也听不见，“让他听见我说话。”
“这魂没救了，一点存活的意愿都没有，强行打开他的耳窍也没用。”白无常叼着棒棒糖悠哉游哉的走到水神面前。
我的好弟弟呀，能不能别惹这位神啊，他让咱打开就打开呗，多那个嘴干啥呀。
“要你管，你只管打开他的耳窍，其余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管。”要不是他没办法阴魂的事，用得着等着黑白无常，眼看夏愚舟的气息越来越淡，马上就要消失了，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水神咬破手指，放出一道蓝色的血丝，直奔夏愚舟的额眉中心。
小黑也不啰嗦，站起身双掌左右翻腾，一股黑雾随即打入游魂的耳朵里，“尊上，快。”他的法力也只能支撑片刻，若是不能趁次期间唤醒沉睡的阴魂，这道阴魂将直接堕入黄泉道，转身就会转生投胎，再也不得救。
“夏愚舟，你快回来，你妹妹乐乐是被人害死的，你的父亲马上就会有危险，你不想护着他们吗？”水神试图用夏愚舟的家人的安危唤起他活下去的意识。
小白眨了眨眼，突然上前右手一翻，一道白气打入夏愚舟的脑子里。
“你干什么。”水神怒道。
小黑继续输送魂力，“尊上，稍安勿躁，小白虽说有点傻，但是绝不会害人，他是要帮你窥探阴魂的内心。”
不过几秒，小白的脸变得越发苍白无色了，嘴里的棒棒糖也咬碎了，“哥，棒棒糖。”
小黑收回一只手，赶紧从怀里拿出棒棒糖，扔到小白的手里。
刷，小白收回白气，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噗——小白泄了力气，瘫坐在地，“夏愚舟，你妈妈不是因为生你难产而死，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小白的一行话如一剂强心针扎入夏愚舟的内心，早已心灰意冷夏愚舟瞬间睁眼，魂也渐渐有了颜色，他还是回来了。
看到阴魂有了起色，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小白拆下糖纸，咬起新的糖，颤颤巍巍走到小黑跟前，拉起小黑的手，声音孱弱，哼道：“回家。”
小黑收起双手，搀扶起小白，转身低头向水神行礼，道：“尊上，既然魂也救回来了，我就领着小白回去了，有事您吩咐，老黑我随叫随到。”
他们这些鬼差，也是有地域分派的机制，每五十年一轮换，前些年他们兄弟俩一直在东北待着，最近才调到滨海，待在东北那么些年，多多少少染上了东北男人的恶习，说话瞎客气，随叫随到这事吧就是他客气一下，像水神那老大的神仙，哪能需要他这地仙帮忙不是。
“会的。”水神也不客气，直接答了小黑的话，“回去代我向阎王问好，本尊强行留在人间的阴魂，日后本尊定会亲自送入地府，不会扰乱人间和地府的秩序。”
小黑额头全是冷汗，正愁没法和孟婆交代呢，这下好了，不用挨罚，真不容易，“是，尊上我一定向阎王说明情况。”小黑搀着小白往门外走。
“给门口的金小小吃一粒离魂丹。”水神皱着眉，一想到金小小好摩羯的孽缘，就很是头疼。
离魂丹，药如其名，主要功效就是离魂用的，通常情况下，人死之后，新生出的阴魂会保持生前最难忘的时间段，俗称留魂期，之后便会归家，断前缘，之后鬼差临街引魂入黄泉，通常呢，阴魂是没办法碰到任何活人的，但也说是通常了，有些死的冤枉，或者有强大怨念的阴魂，放不下前缘，就会魂变成厉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所以说做坏事遭报应，不是天收你，是孽障缠身，当然了，是阴魂就要归地府，有些厉鬼不愿转世投胎就会附着在刚离世不久的躯体里，在世上继续存活。鬼差没办法剥离生人魂，这个时候离魂丹就派上用场了，生人吃离魂丹，魂体分离，魂归阴间管，尸体归阳间，所以说人死之后，赶快火化，以免诈尸。
这是离魂丹表面上的功效，其实它还有另一项功效，有些不得低等鬼差知，离阴魂的魂和魄，叫阴魂逐渐痴呆，转世之后也不得好转，所以离魂丹用在阴魂身上不可谓不狠毒。
“是。”一般他不会同意给阴魂吃离魂丹，因为有损功德，但这事又不是他的注意，因该怪不得他老黑。
听到小黑应了水神的要求，小白的嘴角不觉得上扬，天下有千万条得路可走，你偏要走一条不归路，还真是好玩。
鬼差临街敲敲打打，鬼差回府，夜虫开始啼鸣。
夏愚舟逐渐恢复六识七窍，眼前的夏家大院寂静如斯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醒了？”
有人再叫他，夏愚舟转过头一看，原来是他，“是你说的，我母亲的死不是因为生我而难产，是吗？”
水神沉默不语，事实上，夏愚舟母亲的事，小白撒了谎，夏母确实是因为生夏愚舟而死。
“为什么要唤回我？”
“我需要你帮忙。”水神直言不讳。
夏愚舟笑了，无利不起早，他们二人萍水相逢，一个陌生人不可能突然对另一个陌生人好，如今坦坦荡荡，他也就不用花心思去猜这个人的来意，“既然你需要我的帮忙，正巧我也需要你的帮助，那倒不如我们互相帮忙可好。”
水神听闻，心中暗笑，“这人倒也不傻，不过，夏愚舟你小看我了。”
“你不同意？”
水神蹲下身，换了一副稍微温和的面孔：“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我突然不想死了，你让我活过来。”
“你阳寿已尽，我帮不了你。”
夏愚舟早就料到是这样，却伤心。面前的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纵使其他人没有办法，这人一定会有，“你不帮我，我也不会帮你。”
水神步步紧逼，凑到夏愚舟的跟前，看着这双透彻的眼睛，威胁道：“我可以让你生生世世都做不成人。”
夏愚舟望着面前的男人，扯了下嘴角，“下辈子已经不是我了，关我什么事，你威胁不到我。”
“好，我答应你。”水神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夏愚舟有点猝不及防。
“随我来。”
还不等夏愚舟做出回应，水神已经拉起他的手，又回到屋子里，夏父依旧跪在先夫人的遗像前，一动不动。
夏愚舟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酸，难以自己的情感涌上心头，“在你的心里，我一直是无关紧要的，是不是？”
水神停下脚步，与之一同看向那个男人，他不喜欢夏愚舟的父亲，虽然他是神，不懂父子之间的情感，但是两个拥有同样血缘的两个人，这个父亲是失败的，“他听不见，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夏愚舟扭头看着水神的眼睛，问道：“你懂我们父子之间的情感吗？”
“不懂，也不需要懂。”水神板着脸，又拉起夏愚舟的手，强行往前走。
窗外的月亮越发明亮起来，金小小像是失了魂似的，走出夏家的大门，去往不知名的街道，路上的行人与之擦肩而过，不知去向。
夏愚舟的妹妹夏娱乐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还像活着一样，面带微笑紧闭双眼，水神食指触碰到夏娱乐的皮肤，还有弹性，正适合夏愚舟还魂，他忙扯着夏愚舟的魂，塞入夏娱乐的身体。
“不——”他想活着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他想要他的身体，要他的身份，他不想成为自己的妹妹好吗。
再睁眼，夏愚舟已经成了夏娱乐，“呼呼——”
“再次能呼吸的感觉怎么样？”水神凑过去，仔细盘看起夏愚舟的新身体，不得不说小丫头长得真不错，小巧精致的鼻头，大而有神的眼睛，闪闪发亮，连清淡无色的嘴唇也有一种迷人的魅力，这样好看的小丫头灵魂突然成了大汉，想想还真是可惜。
夏愚舟半坐在棺材里，手足无措，双手举起，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是女人的身体啊，而且还是她妹妹，放在哪里都是罪过。
“能帮我换成我自己的身体吗？”夏愚舟委屈巴巴，看着水神问道。
水神摇摇头，伸出手，拉起夏愚舟，也就是夏娱乐，“你的身体泡在江水里已经泡坏了，没法重新再重新回阳了。”
阎王：“你放屁，呸，骗子。”
“正巧你妹妹死的蹊跷，你与她有血缘关系，回阳方便些。”水神面不改色的继续哄骗着。
夏愚舟十指相扣，不置可否，这是他的小动作，一思考双手就要碰着东西，眼下除了棺材板，还有满墙的白花，没甚其他的东西，他只好自己碰自己你的。
“我妹妹真的没救了吗。”
“她命该如此，短短的一生虽短却活得安逸璀璨。”水神低着头，拉出襟口的帕子，一下又一下的擦着刚刚碰到夏娱乐的手指头。
“她很善良，何至于短命？”
“善良和寿命没关系。”
“你的意思是好人没好报是吗？”
“不，我的意思是轮回之道，天命而象。”
夏愚舟听的越发糊涂。
“不明白。”
“以后你就会懂了，既然我助你活着了，接下来你就该帮我完成我的要求了，”水神右手掌中翻腾，一道金色的小纸张凭空出现，“这是巡回金方，你帮我找到其中的材料，我帮你好好用夏娱乐的身体活下去，否则我随时要了你的命。”
水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夏愚舟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有什么阴谋，一看那张药方的字数就不少，既然已经被利用了，不如就多提些要求，否则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这桩买卖不就亏大了，夏愚舟扬起头，嘴角微微一笑，道：“你帮我查清楚母亲去世的真相，我保证帮你把药方里的材料一样不落的送到你的手里。”
还没看到药方里的内容，就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令人意外，“你确定？”
“确定。”夏愚舟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等他得到母亲去世的真相，找不找得其谁关心呢，人呀，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一些，总没坏处。
水神将金方放在夏愚舟的手上，拍了拍单子，“我应了你的要求，跟我走吧。”
“去哪里？”夏愚舟光着脚，穿着合身的白色旗袍，屁颠屁颠跟在水神身后。
“水云间。”
“水云间是哪里？”
“女性衣服专卖店。”
“我们去哪干嘛？”
水神：“——”除了买衣服还能干嘛，就夏愚舟这一身，走在街上不吓死个人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