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王、卢

王公的身份好猜，刚才卫臻听到蔡邕喊人家子师了。大汉的王子师可能有不少，但能在蔡府后院中，和蔡邕谈笑风生的，定然是王允那使美人计的腹黑老头，这位现在是六百石的从事中郎。可不要小看这个职位，和蔡邕的两千石侍中那种虚职不一样，人家是切切实实的真正掌握着国家权利的大将军府属员，作为大将军的参谋军师，有主管大将军府吏员和分掌大将军府诸曹的权力，掌管着大将军府机要，不是大将军信得过之人，根本不可能担任此职务。和蔡邕的侍中一比，人家这才是要职。蔡邕那些少府令丞、博士祭酒、侍中的职位，都是听起来唬人，办起事来，毛用没有。
侍中在东汉初始，倒是权力很大，作为备皇帝咨询的职务，常驻宫中，与皇帝很亲近，很像宋朝的翰林学士。这种皇帝身边的职位，其实就是没啥权力，办事能量也不可小觑，毕竟能吹的风可不止枕头风一种，曹睿临死前安排的顾命大臣原本全是曹家自家人，本没司马懿什么事儿（帝以燕王宇为大将军，使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不就被身边的侍中孙资跟刘放电吹风似的给吹偏了？最后熬不住的曹睿点了头，确认司马懿辅政时，孙刘二人为了急着下诏，来个敲钉转角，刘放都爬到了龙床上，抓住曹睿的手，强行帮曹睿勉强下诏，罢免了曹宇等人的官职（放即上床，执帝手强作之，遂賫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出了将曹家的天下推到坟坑里的第一把力气，更是最关键的一把力气。
没有这两位‘孙刘’，司马懿上个屁的位啊，能在一众摄政宗室的敌视下，保住命，平稳落地，告老还乡，就烧高香了。至于人老曹家的宗室会不会跟司马懿一样，也有坐一坐龙椅的心思，那是人家老曹家的内部事务，怎么争，肉总归是烂在锅里的。更不会有篡国之后各种拉拢世家大族的操作，最终一步步走到五胡乱华的程度了。
‘孙刘’这二位的侍中是魏国的侍中，和东汉初始相似，东汉末年是却不大一样。放东汉末年，没有皇帝召见，这俩皇宫都进不了，吹个毛的的风啊？更别提抓着皇帝的手写诏书了。
东汉末年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原因是章帝时侍中里出了一位牛人。章帝元和年间，侍中有一名叫郭举的，甚是得章帝信任。有一天，章帝吃饱喝足，没了公事，就馋起某位妃子的身子，想吃肉喝奶了。于是乎，摆驾此妃寝宫。不巧，此位妃子今日正接待郭举，坦诚相见之余，实在抽不开身。汉章帝又没有北齐高家血统，也不是高纬那种喜欢让大家一起欣赏自家爱妃的神人，撞见给自己带帽子的郭举，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郭举呢，色心足，胆子也够大。奶喝了，肉吃了，又被原主给堵屋里了，知道下跪求饶啥的都没用，索性拔出腰间佩刀妄图反抗。汉朝的文人嘛，和五代以后的可不一样，除了耍笔杆子麻溜外，多数都能带兵打仗，一些喜欢锻炼的，刀剑玩得也不差。远的不说，卢植这种又是大儒，又能带兵打仗，还有一身武艺的，在汉朝就挺常见。郭举呢，除了笔杆子麻利，俯卧撑肯定经常做的，枪法也精湛。就是贪多求全，玩刀这方面估计专业技术不是太过硬，被章帝身边更善于玩刀的侍卫给剁了。
这件事儿可把汉章帝给吓得不轻，于是他下令让侍中在宫禁外待命；只有当有要事禀报的时候，侍中才可以进入宫禁。之后的东汉皇帝们呢，吃一暂长一智，估摸着也担心头上绿油油或者是人身安全，都延续了这个制度。结果侍中常年远离皇帝，久而久之，原本皇帝的亲近人，秩比两千石的高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虚职，多用来加衔，以示尊荣。蔡邕的侍中就是这个性质的官职。
一个虚职和王允这个六百石的实权从事郎中自不可能相比。再说人家王允就是没有这个职位，也是做过侍御史，干过豫州刺史的大佬，可不是蔡邕这个连一任太守都没干过的校书博士能比的。
况且大汉喜欢位卑权重的把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设置州牧前，一州刺史也不过是六百石的待遇，可哪位两千石郡守见了面不老老实实称一声方伯？还有刘表马上就要上任北军中侯，同样是六百石，北军五校，整整五个秩比两千石不也得听人家的。在大汉，六百石比两千石牛逼还真不是稀奇事儿。
王允这么牛逼的身份，都得排在这位卢公后面，这位卢公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九成九就是得罪了十常侍，一直在洛阳六曹尚书位置上蹉跎打转的卢植卢子干。如今他正任民曹尚书，管的都是些营建、修缮、盐池、园林方面的文书，是个没啥实权的六百石，连蔡邕都不如，算是被十常侍给折腾惨了。
“小子卫臻，拜见卢公、王公。”
老老实实按照蔡邕的介绍上千行礼。卫臻可不敢按自己猜度的去称呼。对了还好，错了就失礼大发了。再说也不好称呼啊，子干公、子师公的称呼还轮不到他，卢尚书、王中郎，那是打两人的老脸啊。人老哥俩可都干过两千石，资历在那摆着，只不过暂时都被中常侍给挤兑惨了罢了。
面容短小，显得有些严厉的王允下巴微不可查的晃动一下，算是应了卫臻。反倒是独坐亭角，显得有些不合群的卢植展颜一笑，问道：“卫家小郎君好相貌，汝父近来可好？”
我没什么地方得罪王老头吧？层级差距在那摆着呢，想得罪也够不到啊？卫臻心中腹诽，表面只能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回答卢植。
“家翁身体还算康健，一切安好。有劳卢公挂念。”
“卫子许智慧过人，不应三公之辟，却是眼光透彻，老夫痴长几岁，却是看不清本质啊。”
卢植的感叹让卫臻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王允很快就为他解了惑。
“子干兄，正所谓道阻且长，可砥砺前行。你讨黄巾、平九江，为国家耗费心力，不是张让、赵忠等贼能轻易污蔑抹煞的。如今洛阳乱像迭起，更需你这样的国之柱石坐镇，岂能心灰意懒，起隐居之念？卫子许不应朝廷之辟，为国尽力，却入张邈之府，此等明哲保身之辈，又怎能以智慧称之？”
妈蛋，卫臻总算知道王老头为什么对自己爱理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