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之子于归（四）

饶如卿看着饶嘉善屏退了众人走进屋门，想起方才郑氏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性教育课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不会吧？郑氏自己不好意思，把饶嘉善送来讲课了？
于是饶嘉善就在饶如卿古怪的视线下施施然找了个位置坐下，切换上一幅十分严肃的神情，丝毫没有停顿和迟疑地开口了：“如卿啊，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有些事，在你出嫁前，为父还是要与你说一说的好……”
天哪！母亲没讲完的性教育课难道真的要由父亲来了吗！
饶如卿看着饶嘉善依旧年轻的俊脸，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和欲言又止，饶嘉善当然注意到了女儿这明显不太对的目光，他颇感奇怪地看了饶如卿一眼，最终还是忍住没问，而是继续往下道，“此前你从刺史府与我们一同回到这儿住，我听闻……你每日都在喝药？”
饶如卿听见这句与自己想象中出入过于大的问句，很是愣怔了一下，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爹在问什么。
“啊？啊……啊！是啊！每天都在喝！”
饶嘉善对饶如卿这明显像是神游物外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但考虑到今日的特殊性，他还是忍住了没在她头上敲一个爆栗：“是什么药？他和你说过么？怎么回来住几日，连药材也要一并送过来的？”
“这个啊。”饶如卿浑不在意地答道，“之前在小栾曲我伤得重，他说我身子亏空太甚，需要长期用药调理来着。”
饶嘉善仔细观察了一下饶如卿的神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默了默，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多的竟也不嘱咐，便欲起身离去。
饶如卿忽然想到方才无意间听见的、侍女们的小声议论，赶紧出声叫住了饶嘉善：“爹，记得劝一下二郎和三郎，要刁难人的话……差不多得了啊。”
饶嘉善回过头来白了饶如卿一眼：“想得美，娶我饶家的女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倒是好，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向着他了！就冲你这句话，我还得亲自给他加点儿难度。”
说完，他也不看饶如卿的表情，径直走出了房门。
只是脚刚一迈出门槛，他脸上的表情就一寸寸凝重了起来。
饶如卿方才的表情伪装得很好，但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是被他看出了一些不自然的端倪。
被打包送来的药和药方都是慕云深手下的专人负责保管，跟着饶如卿一起回来的。他拿着药方去找了其他的大夫，发现里面有几味药极其名贵而且稀有，而且用起来要十分小心。
他找过的这些大夫研究了许久之后均一无所获，只知道里头某些药的毒性恰好被中和，整体而言是无害的，但具体能发挥什么效用，他们并不知晓。
饶嘉善虽然至今依然对女儿要嫁人一事不太能接受，但慕云深的人品和对饶如卿的心意，他还是能信得过的。
既然这药方不是要害人的，那到底会是什么用途？
饶嘉善心头疑云更甚，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多年来极少失算的他感到了些许烦躁。
看看天色，他回屋把多年来一直跟着自己上战场的宝剑取了出来，打算和慕云深打一场出出气。
日头才西斜不久，从刺史府出发的车队就浩浩荡荡地踏着满地的锦缎来到了饶府的大门口。
四周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今日一袭红衣的慕云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许多慕名而来的少女都悄悄地红了脸。有胆大的，伸长脖子往后面的车队看去，看见那几乎一眼望不到尾的豪华车队，眼中的羡慕简直要溢出眼眶。
而沂州的年轻男子也来得不少。饶如卿在小栾曲的事迹不止传遍了京城，在沂州各地也是家喻户晓。而且，她此前与慕云深一道在沂州各地转了一圈，随着好名声一起而来的，还有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关于她美貌的传言。
这在民间流传甚广的传言在小栾曲一役后，不知为何竟然被无限放大，将这位极少在人前出现的、有着各种本不应当属于女子的传奇经历的郡主形容得是天上有地上无，而再看看今日，这位同样是人间少有的优秀男子慕云深迎娶她的排场……
人们自然对她的兴趣就愈发浓厚了。
只是，即使这套宅邸是慕云深为饶家人准备的，事关饶如卿的婚事，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饶致平打头阵，笑吟吟地拉着已经能稳稳当当走路的饶睿放，看着方从马上下来，缓步踱至门前的慕云深，与一众小厮一道，伸手拦住了大门。
慕云深对此毫不意外，恰到好处地停住脚步，刚要开口说话，就只见饶致平伸出手掌竖在他面前止住了他的话头，另一只手则豪放地一摆，他身边的小厮们立刻往两旁散开，露出了堪堪摆在门后的一张长木桌。
长木桌是竖着摆放的，上面每隔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就摆着一小坛酒，都封着红封，看起来快有二十坛的模样。
饶致平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非常愉快地解释道：“这里的酒一共十八坛，都是当年我爹为如卿埋下的女儿红，陈年佳酿，今日取出来，就为了在今日给慕世子一饱口福。”
他故意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一步一坛，慕世子，这酒珍贵，可不能浪费。”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年轻的女子们心中暗暗为他抱不平，年轻男子们则在心里为慕云深点了根蜡，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慕云深，同时也在默默祈祷自己以后在娶妻时不要遇到这样的情况。
毕竟这十八坛烈酒下去，能不能安安稳稳地接走新娘还是个问题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在场的所有路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除了饶嘉善的威名以外，大家也都想看看，遇见这样的难题，慕云深到底会作出怎样的应对。
想当一只咸鱼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