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蝉鸣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夏至，白昼被无限拉长，黑夜无尽地缩短，距离高考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又是一个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夏天，刺眼的阳光让人微眯着眼睛，白灼在瞳孔上放大。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吧，总是觉得四季里面的夏季最为漫长，也最为难熬，沿着窗台，依靠在窗沿上，沿着操场上的丁香花丛踱步，这个盛夏被无尽放大。
老师又在一排一排地传送卷子，所有人默契地接过卷子向后传去，无言的默契，催的人困倦。我一页一页看过去，都是看不懂的公式和短语，每天一个样子。
“老师，今天考试卷子已经到了，要找人去数40份。”一个干净的声音传进来，这是我距离上次遇见这个男生10天以后，再次遇见，还是感觉格外干净，像是被夏日烘热的清风，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
总是在遇见这样干净的人时，心里掠过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流淌着黑色的岩浆，随着心脏的跳动，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张沐。
尽管相对于整个高中生活，张沐更像是一个小片段，轻描淡写的在我高中的慢镜头里走过，但却格外深刻。整个高中，随着他的到来，变成沉甸甸的深灰色棉絮，压在心里，横亘在血管中间，阻止血液流动，硬生生地把回忆发酵，催生着绝望的情绪，每每想起，总是觉得像刀刻在来来回回的切割着。
总是觉得还会在某一个气温骤降的晚上遇到一扇闪着微弱的光的门，打开门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温馨香味和吕洗发水的味道混合扑面而来，在那个客厅沙发的角落里，依旧有人一边画画一边唱着大眠。
可惜不会了。
猛地睁大眼睛，才发现刚刚又开始走神，身边的人已经都走掉了，九点三十，该上间操了。
“哎对，傅予，正好你没去上间操，跟那个…你叫什么来着？”赵老师偏过去看着那个男生。
“黄川泽。”
“对，跟黄川泽去数卷子去，数42份。”
有什么在心里缓慢变化着，心里小声默念那个名字，黄川泽…，这三个字在脑海里微微地发酵，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手在袖子里无规则地乱划着，心里乱成一片。
没有抬起头，没有说话，盲目地跟着前面的人的步伐，他换了一双空军一号北卡蓝，上半身穿着灰色的宽松体恤，看起来很舒服，就这样顺着脚踝，沿着脊柱，一直向上打量，所以面前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
眼前是黄川泽精致的五官显出慌乱而惊讶的神色，在靠近中午的阳光里，格外的清晰，在表情变化的瞬间，他拉住我的小臂稳住我向前倾倒的趋势。
在这个慢镜头里，直到把我扶好确定我不会再摔倒他才慢慢地撤走了手。
世界在那一刻回归平静，一切像是在森林深处的安静湖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有人用手指关节叩了叩关闭的大门，湖泊的镜面反射出黎明的光芒，这片静谧的森林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日出。
这个冗长的夏天，终于响起了第一声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