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IFAC

按下锁屏，将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扔在一旁的地毯上，安娜抱着老王也躺了下来。窗外还是一样的蓝天，公寓旁的公路一如既往的繁忙，千万年不曾变过的炙热阳光透进客厅来，洒在她的脸和头发上。
唯一不同的，就是再也没有那盆龟背竹了。
限制令明天就生效了，安娜推辞说改天，其实也就是不愿再见了，carol明白她的意思。
站在公寓楼下的carollin，仰头用手遮眼看了看高楼上某一处的窗户，抿着嘴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在学校里意气风发，北京城的胡同里嬉笑打闹过的两个人散了就散了，也不要强行缅怀一些早就烟消云散的东西了。
冉斯竺的车从地库里开出来，carol低着头走路，斯竺好奇地看了一眼她，也没来及打招呼就从正门出去了。
今天是要和ifac公司经纪人见面的日子。
jamescheung对他这位后生着实上心，前些日子斯竺表达了面谈的意向之后就迅速安排了今天的会面。
ifac的洛杉矶办公室坐落在圣莫妮卡的海岸线上，略过天堂海滩往马里布的方向再开几分钟，会发现一个小巧又隐秘的十字路口，右转进去往山上开，第二家西班牙风格的白色建筑便是ifac的公司所在了。
irene上午正好在圣莫妮卡参加一个传媒公司的宣发会，她实习的前东家会去现场招标，届时她会从那儿直接去ifac。而段落则是和斯竺一样，从公寓出发。
工作日的上午十点钟，405高速上依然熙熙攘攘地全是车辆。转向进入10号，在第三个出口处拐入1号公路，视野里豁然开朗了许多。
洛杉矶开往圣莫妮卡的这一段一号公路又叫做太平洋海岸高速，奔驰在这条公路上，左手边便是一望无垠的海了。
堵一堵，晒一晒，车里放着极地双子星的heavenorsvegas，冉斯竺隐隐地有些期待，又很是紧张。
如果这一次真的可以入围戛纳，那么他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因为他隐约知道自己内心里的一个答案。
那就是，多少他都愿意。
而这个答案令他生惧。
走下车子，他看见irene在停车场的树荫下远远地给他招手。走近了，她才把手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拍了拍手。
“段落呢？”irene探了探头，发现斯竺身后没有人，这才张大了嘴巴，“你们一人开一辆车过来的？这么不环保吗？”
斯竺笑着摆摆手，不多说什么。
irene眯起眼睛笑了笑，“吓得我，才点上的烟就给掐灭了。段落以前总说我抽烟不好。”说到这里，她故作惋惜地看了眼垃圾桶，古灵精怪的样子把斯竺逗乐了。
“他不喜欢你抽烟？”斯竺也站上了路牙，和irene并肩站着，看着停车场的入口方向，眼神变得有些深远。
irene扯着真丝衬衫的衣角处轻轻抖了抖，毫不在乎地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毕竟他根本没喜欢过我。就是他这个老年人，你懂的，像个老学究似的，看见我抽烟总要说上两句的。”
斯竺没搭话，眼前蓦然浮现出段落苍白的指尖夹起那根细长的香烟，右手靠近打火点燃的时候还微微颤抖的样子。
不禁有一丝心疼。
是自己吗？
是自己的出现打破了段落所有既成的规矩和世界观吗？
思维正要飘得远些，入口处有辆奥迪转弯进来了。
irene扑哧笑了一声，“相同的车，分别载着两个人，你们本来还顺路。是真的不环保啊。。”她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冉斯竺，后者没顾得上看她，跳下路牙，就往建筑的入口里走。
“你好，我是冉斯竺，和您这儿的leonardo有一个11点的约谈。”斯竺站在前台这儿，轻声报上自己的信息，身后的irene笑靥如花，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讨喜模样。
前台的电话刚挂断，一个身材修长的俊俏男人从里间长廊走了出来，迈着大步向前伸出右手，“ran！ciao！终于见到你了！这位优秀的女生一定就是你的制片irene小姐了！”
冉斯竺微笑着也与之握手，测了测身子介绍了一下身旁的irene，段落刚跨进门来，懵懵懂懂地也被拉上前和leonardo互相介绍了一番。
“太棒了，可以看见你们这么青春又美丽的天才们。快进来坐，你们喊我leo就好，毕竟比我有名的leonardo太多了！”他跨步过来，一手轻轻揽过斯竺的背，分寸恰到好处地带领他们往建筑内部里走过去，边说话边眨眨眼睛，似乎是要充分表示对自己名字的无奈。
在会议室里坐下之后，leo的助手抱着电脑和厚重的一沓文件也很快走了进来与众人一一打了个照面。
“想喝些什么？原谅我今天的日程有些满，只能邀请你们来圣莫妮卡做客，不然我一定想要去uc和你们聊天。”
一来一回大家各自展示了分别来自美西和地中海的热情寒暄之后，双方终于都进入了正题。
leo听完他们sojourn的拍摄计划之后，点点头，示意助理将ppt打开，油光锃亮地头发丝极有型地反射出阳光打在上面的一丝金黄。他站起身来，走到大屏幕前面，“sojourn听上去是个非常好的处女作题材。james推荐地没错，ran你的确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他手指在空中轻点，助理会意同时点开了业务表单。
“相信你们也知道，我的专业就在于将你们送进欧洲三大。听完了sojourn的点子之后，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城市，那就是戛纳！”leo两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抓，像是指挥家一样，很是陶醉。
“无意冒犯，但是你们也知道的，来自亚洲的导演拍摄的美国电影，想要进欧洲是非常难的。很抱歉，这是事实，也是一种地方保护机制吧。”leo直言不讳，irene笑着看向他，表示赞同；冉斯竺和段落也点点头，这是业界默认的事实。
“我也明白，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片，也许会有许多摸着石头过河的地方。那么就是在这些影片处理以及后续运营的方向上，我来介入，协助sojourn变成一盘戛纳评委团们爱不释手的料理。这就是我可以为各位提供的。”
leo微颔首，助理立刻将手里的文件分发给斯竺他们，上面第一页是过去五年间leo代表的摄影团队在三大中取得的成绩，第二页之后则是两份标准化合作合同。
“在这之中，我提供两种服务模型，之间的差异就是我本人与作品意志的融合程度有所不同，那么对最后的成绩呈现，以及薪资和分成比例会相对应地产生区别。合同样本都提供到您这边手里了。”
leo又坐了下来，上身倾斜过来，和斯竺靠得极近，低声开口说，“但我还想为你们提供第三种合作方式。”
段落靠在椅背上，看见他凑近冉斯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快，更是拿出防卫姿态。irene笑嘻嘻地将文件往桌上一放，“那看来手上这些文件没有必要再多看了，您就别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