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刮痕

“家枝叶凋零这件事恐怕也并非偶然，若是真的有人想要用疫妖来造成一场瘟疫，然后搅乱人界的局面，那么，把家的血脉斩尽杀绝，不给人界留下庇护，也是很合理的举措。”
这一代的家血脉本就有很多都夭折了，二皇子意外身死，大皇子刚登基不久也一命归西，甚至连两位公主都紧接着丢了性命，唯独剩下了一个已经成为修炼者而身份有了变化的李承逸，细细思索，很难不去想这些事是不是早有计划。
李玄安这句话一出，自己也觉得问题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好大的一盘棋，从一开始就把各方面都算计了一遍，若是留着太多家子，京城有家紫气庇护，像疫妖这种喜欢独来独往，力量又不够强的妖，是很难在京城出现的。
而若并非是疫妖，那么这场瘟疫的源头，就变得难以寻查。
曦道：“眼下，还是把瘟疫先留在京城，禁制百姓离开，然后除掉瘟疫，至于调查是否是疫妖造成了瘟疫，五殿下，你一人应该就足够了。”
李承逸思考片刻，道：“曦姑娘体弱，而景文毫无修为，碰到疫妖都会被其所制。容礿姑娘还要看京城那些患上瘟疫的百姓，对他们进行诊治。那么，也只有我可以去探探，这京城内究竟有没有疫妖。”
李玄安想些什么，最后也没出口。
他不是修炼者，的确不能去寻疫妖，否则即便是寻到了，也会成为当下李承逸的负担，反而多了个麻烦。
“那就这么定了。”李承逸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我去寻疫妖，这几日先把京城内搜查一遍，瞧瞧哪里有异常，若是没有发现，再去城外附近的地方查一查，但凡有一点痕迹，我都会尽量探查清楚的。”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笑起来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李玄安：“你还是心点。”
李承逸的术法修习得怎么样他是不清楚，但是目前看来，应该不算太好。
毕竟他也没见李承逸动过几次，而之前那些神行符应该是修炼者学习画的最基础的符了，并不能证明什么。
很快，就进入了黑夜。
最近的京城和曾经已经完全不同了，即便是白日里都那般寂静，更不用到了晚上。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整条街看过去，连灯火的光芒都不曾樱
慈凄凉的景象，李承逸在京城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都没有见到过。
人还活着，却也是带着要死的心活着，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妇人或是男子，都是如此。
李承逸在夜里出了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疫妖的习性便是如此。它们喜欢这样阴凉的夜晚，喜欢没有人在的地方，讨厌被惊扰，并且可以用瘟疫来报复惊扰它们的人。这也是为什么，疫妖在妖族的地位十分低下。只喜欢在夜里活跃，并且唯一的伤害手段难以在妖界发挥作用的妖，注定了它们只能是其他妖的食粮，妖丹和骨血，全部都会被更强的妖吞噬掉，用来增长它们的妖力。
疫妖已经太久没有在人界出现过了，人界几乎已经要把这种稀少的妖类给遗忘。李承逸在各种书籍中翻查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疫妖的记载。
在很久之前，疫妖在人界就被成为祸患的征兆，一旦出现疫妖，往往伴随着一段极其艰难的日子。疫妖就像山林中的野兽，喜欢吃一些虫蛇之类的东西，偶尔还会把百姓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完全破坏，但并不会吃掉，只是想在这些庄稼被破坏之后，更轻松地找到自己想要的食物。
但是很早之前，百姓们种庄稼的手段很有限，那些庄稼的收成基本上就是百姓们活下去的依靠，庄稼被疫妖破坏，没有等到收成的时候，大半年的辛劳变成了一场空。富贵之家姑且还能靠着家中囤积的粮食活下去，贫穷之家基本上只能坐等死去的时辰。没有粮食，凡人根本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方法。
这还只是疫妖无意中带来的影响。他们在被惊扰到之后传播的瘟疫，更是恐怖至极。
江南那次疫妖带来的瘟疫，传闻便是疫妖蹲在一户人家附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食物，饥饿至极，想要一些食物填饱肚子。然而人族见到它的形貌之后，并没有人选择帮助它，甚至还有人欺凌疫妖，指指点点，把原本就因为饥饿十分难耐的疫妖惹怒，瘟疫便从那一刻开始。
那疫妖在散播了瘟疫之后，仍旧留在江南一带，四处游走，偷吃食物，甚至还继续散播瘟疫，好让人族都失去抵御的能力，更好地帮自己获得食粮。
疫妖的神智还不完善，属于很低等的妖族，看事情无法带着理智去看，只能凭着本能分辨侮辱和怜惜。他们做事情是不会考虑后果的，只要能有利于自己的，都会去做。到底，就是个靠本能做事的妖类。
但恰恰因为他们不会思考是非对错，也分不清善恶，所以很容易被利用。怀疑有人利用了疫妖，其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李承逸点燃一张符纸，勉强可以照亮眼前，不过街上没有京城人家的灯火，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暗了。
他走在街上，空荡荡的街道里，只有李承逸一人，只有那一点符纸带来的光亮，身后是短短的，倾斜的影子。
风吹在身上，还带着夏日里略微燥热的气息。已经彻底入夏了，即便是夜晚，也很难忽略掉空气里的温度。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疫妖生活的温度。
李承逸走得很慢，并且时不时停顿下来。他在用自己的神识去探查角落里是否有疫妖的身影。
但一路过来，李承逸探查到的，只有或深或浅的，来自人族的呼吸声。
这些呼吸声里，有许多听起来已经有些急促了，正常来，在没有动作的情况下，呼吸不该是这样艰难急促的。这中间定是有人患上了瘟疫，却隐瞒了下来，在家里没有出门。
他们患上瘟疫却不出城，很容易会把瘟疫传染给家中的其他人，而且自己也要一样等着死去。但很多人依旧这样选择，原因或许也很简单。
不过是想死得体面些罢了。瘟疫这样蔓延，整个京城人人自危，都觉得末日到临，死不过是早晚的事。百姓们都已经放弃出城，放弃救治了，他们甚至觉得家人迟早也会死在这场瘟疫里，那早些离开和留在家中，早一点患上和晚一点患上，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李承逸停顿的时候，很多次都想去敲门，问他们为何不听从官家的话，在患病之后早些离开京城，去城外和其他患病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