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朗第十七

身边熟悉的人和事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才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
——杨可宜
日子过得很慢。
杨可宜每天除了按时上下班，其余的时间便是窝在家里，连出门逛街看电影的机会也少得可怜。其实，不是机会少，而是她根本不想出去。从小到大，她自认为是个可以忍受孤独，甚至可以享受孤独的人，然而，到了现在，身边熟悉的人和事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才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
曾开朗还是音讯全无。曹向阳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果然进入了一种全封闭的状态。有一回，杨可宜在楼道间遇见了一个衣着朴实却很有精神的中年妇女，她本是垂着头等人过去的，可谁知那个阿姨竟小声地唤了一句“杨老师”。
杨可宜有些懵懂地抬起头，却正好迎上了她的笑脸，那笑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熟悉与温暖。
“请问您是？”
“哦，我是曹向阳的妈妈。”中年妇女的声音也很温和，“早听向阳提到过你，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可真是巧得很。”
曹向阳在母亲面前提起过她——想及此，杨可宜面上有点挂不住，竟刷地一下变得绯红。
“嗐，那小子从小到大没个心眼，遇见在意的喜欢的，就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恨不得广而告之，让全天下都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阿姨大约是看出了杨可宜的尴尬，本想替曹向阳解释几句，可谁知却让杨可宜更加尴尬了几分。
“啊哟，都怪阿姨话多，耽误你事了！快去忙吧！”说罢，她侧开身子，似乎想将杨可宜让过去。
杨可宜愣了一下，一眼瞧见了她身旁那个大袋子，“阿姨，我就是下楼买个咖啡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事，这楼上没电梯，我先帮您把东西提上去吧！”
阿姨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还是客气推诿，“这袋子看着大，实际并不重，我站这儿歇一会儿，慢慢提上去就行。”
杨可宜抿抿嘴，回答道：“那咱俩一块抬吧，省时省力。”
话已至此，阿姨也就不再推辞，她俩便一人抓住一边的提手，将袋子往七楼上搬运。为了让阿姨轻松一点，杨可宜总是故意比她站得高一阶，等到了曹向阳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被勒出了长长的一道红印。
阿姨一眼便瞧见了杨可宜的双手，有些愧疚地说：“唉，我说了自己提就行，你看，害得你双手勒成这样。”
杨可宜笑着摇摇头，只道：“这是正常现象，过一会儿就好了，您不必担心。”
“你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还挺能吃苦耐劳。”阿姨感叹一句，然后像猛地记起什么似的，低头开始翻自己的包，不多久，只见她从包里取出一管粉色封皮的护手霜，“唉，这是年纪大了记性差，有这么个宝贝揣着，我居然都忘记了。”
说罢，她扭开了护手霜的塑料盖，扯掉了管口的封口纸，一把拉过杨可以的手，往上面挤了两厘米长的一截白色膏体。“我侄女前段时间出国旅游，给我带回来一大盒护手霜，里边好几个味道，还说什么这是北欧渔民冬天会用的好东西，我一直揣在兜里都快忘了，没想到今天刚巧派上用场。”
杨可宜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搓动双手，将护手霜轻轻推开。一开始她还猜测这个季节用护手霜会不会粘腻，谁知那膏体不仅易推开，吸收效果还极好，再一看，她手上的红印竟真的消退了许多。
“好香呀！”杨可宜眨眨眼看着阿姨。
“喜欢就好！”然后，她竟然拧上盖子，将整管护手霜塞给了杨可宜，“这管护手霜你就拿去用吧！”
杨可宜连忙拒绝，“这怎么好意思，阿姨您……”
“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阿姨家里还有好几只呢！难得咱们这么有缘分，就当交个吧！”她略带一丝狡黠地问：“你该不会嫌弃老太婆没意思吧！”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是真的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呀，来日方长！”
杨可宜有些不知所措地下了楼，直到她搭上出租车往城区去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不禁感慨于自己的笨拙。
……
在赵园离开北水之前，杨可宜见过她一次。彼时的赵园，依然穿着白色的丝绸西装，只是似乎她将自己的头发剪短了一些。杨可宜捧着咖啡，是一副不知言何的模样，但其实，她是害怕……
“我打算离开北水。”所幸，赵园依旧语气温柔，从中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离开北水？”杨可宜有些惊愕，“去哪儿呢？”
赵园抿抿嘴，“还没想好呢！我打算先去广州看看，如果那边没有比较合适的机会，我就打算出国深造。”
一开口，就是天涯海角的事情了。
杨可宜叹了口气，她尊重甚至支持赵园的选择，“师姐，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赵园愣了一下，忽而脸上又挂着笑意，“唉，我真是害怕听你这样讲话。”
“师姐……”
“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我……让你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可说到底，你依然是在关心着我的，不是吗？”赵园柔柔一句，让杨可宜哑口无言，怎么现在反而让赵园这个受害者来安慰她呢？
“可宜，说实话，我把自己关起来几天，慢慢地也就理清了思路。”她很平和地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还是那句话，易地而处，我不一定会比你做得更好。”
杨可宜睁大眼睛看着她，此刻的师姐，通透得像换了一个人。
“错不在你，也不在我，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缺德的举动来白白怨憎一个对我真心实意的朋友呢？”
“真心实意？”杨可宜咬着嘴唇，低头小声自语，她没有想到，经历这么多曲折是非过后，赵园竟用这样沉甸甸的四个字来形容她。
“师姐……你打算离开，北水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赵园笑着点头，“这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你是说那两段视频？”
“干心理咨询这一行，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是专业水准，二是人品信誉。有些人心怀鬼胎，自然知道权衡利弊，我只不过是将视频中几张关键截图发给他，他就马不停蹄缴械投降，隔了不到三天，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换做现金，转到了我的户头上。”赵园伸了个懒腰，“唉，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手里有了闲钱，我才做出计划，往外闯一闯的。可宜呀，还记得每年毕业时华大印在毕业手册上的那句话吗？”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杨可宜轻声答道。
“更何况，现在的我，是三年屯粮，完全可以富游四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