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依旧是瀚海城看不厌的夜色，无人的街道，微凉的夜风。将金匣托付于田温保管。李丛两手空空走在昏暗的街巷之中。
夜晚的街道总是能够听见白天没有的声响，一家普通百姓的家犬听到李丛屋外的脚步声响，隔着大门吠叫两声，四下里其他各处也会传来家犬的吠叫，此起彼伏回荡在夜空之中。
李丛停下脚步。
街道的中间有家馄饨摊，像是专做夜生意的，两三个食客说说笑笑坐在八仙桌边上吃着热腾腾的馄饨。
“店家，来一碗馄饨。”李丛在桌板上用手托着半边脸庞，着实有些疲累。
“好嘞。”店家倒很是热情。
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李丛忙不迭的已经开始动勺子。能在回去之前偷偷吃一碗馄饨也是极好的。
一辆马车在路旁驶过，也停在了馄饨摊之前，马车上下来一个车夫，和老板商量着把碗带走吃。车里的年轻公子百无聊赖的探出头。
倒是李丛的熟人，赵大公子。
“呦，赵大公子这么晚也来吃这种街边小摊。”李丛笑着打招呼。
“王兄……还真是巧。”赵偿钻回趴在窗沿上的脑袋，提着下摆就走下马车。“五叔，就在这吃吧。店家……钱不用找了，再多上一碗馄饨。五叔你也吃一碗吧。”车夫也自觉的下车把马栓在路边树干上。
“赵公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李丛有些好奇。
“正回家路上呢。”赵偿翻了个白眼。今天上午一回到吴府，吴家祖宗排场早就准备好了，逮着他赵偿就是好一顿管教，只是多停留在口头上，自家的宝贝外孙倒是打不下去手。不过依旧是命人限制赵偿的大部分花销。所以赵大公子今晚饿着肚子出来，囊中羞涩没去瀚海城那些出名的饭堂酒馆，回来路上被这馄饨摊子的香气勾了，正巧碰上从田温的小舍离开的李丛。
只是少年好面子，诸多尴尬之处自是不便同李丛细讲。
被称作“五叔”的管家自己拿着馄饨碗在边上找了张没人的桌子。
“店家，再加点葱花。”赵大公子心满意足的开动了。
“今天早上香榭园里出来时候，王兄已经离开了倒是莫大遗憾，好在咱两真是挺有缘，你看我吃碗馄饨都能碰着。”赵偿说话时候嘴里还喊着馄饨，好在是李丛听懂了。
“赵兄见谅。实在是商会事务繁忙。”李丛笑道，用勺子在碗中捞着馄饨。
“说实在话，就凭王兄这进园子睡姑娘不要钱的本事，我也打定主意跟王兄你混了。”赵偿吸溜吸溜的吃着馄饨，继续道，“不过家里恐怕接下去管的严了，也不能陪王兄你再去香榭园。”
李丛估摸着也能猜出来是什么事。这个点还在街上的公子哥，本身就不正常。
“这倒是无妨，王某也并非那留恋花丛之人。”李丛正色道。“不过倒是因为在下，赵兄和大燕商会……”
“害，不妨事。”赵偿抹了一下嘴巴，笑道：“我本就跟那李光佑不对付，哪怕没有王兄，昨晚逛园子只怕也能和李光佑对上。王兄初来乍到东海，想必对东海还不甚熟悉，正好明后日在山居秋馆会召开商界大会，王兄有兴趣不妨和在下同去看看。”
看来几家东海的大商会还是要碰头了——李丛心道。
“这个商界大会是做什么的？”李丛开口问。
“这个之前在山居秋馆也有办过。眼下正好是东海商船秋返的时间，很多南洋的货物带回来，会在商界大会之上交易，所以很多商会的代表都会出席……店家，再来一碗。”赵偿显然是饿坏了，喊着店家又上了一碗馄饨。赵偿喝着馄饨汤水继续解释道：“不过也不只是南洋的货物，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在秋返结束前对商品完成分割，毕竟东海的商船的东西，很多带回去能卖好价钱。在商界大会没有之前，很多内陆商会都是私下和东海这边的商会交易。既然台面下的交易量太大了，各家商会干脆就把这桩生意放到台面上了。”
“我怎么听着还是我们内陆商会吃亏啊。”李丛笑道。
“其实是的。”赵偿有些佩服李丛的心思灵通，“虽然商界大会一开，东海这边的商会不能利用消息优势私下随意喊价，但是更多内陆商会甚至外邦的商会都能参与进来，实际上商品交易的成交价格还是被抬高了。不过入馆商会的资格还是要提前申请的。”
赵偿眼珠子滴溜一转。李丛笑着看着赵偿，知道还有下文。店家客气的端了一碗馄饨上桌。
赵偿吃着馄饨，继续道：“不过以我们老赵家和吴家在东海的关系，要弄到个入馆资格还是方便的，我们家并不做商会生意，过去了也无非撑个场面。眼下我想请王兄过去，也是想王氏商会若能在山居秋馆和其他商会达成交易，我拿个中间人的身份抽点油水就好了。”
李丛撂下筷子哭笑不得：“赵大公子你缺钱缺到这份上了吗？”
“缺！”赵偿斩钉截铁。
隔壁桌的五叔听闻，只好装作四处看风景。
“行吧。我和商会那边的管事商量一下，开馆之时就过去看看吧。”李丛笑言。
“拜托王兄了，我接下来几个月的花销可全看王兄了。”赵偿愁眉苦脸一口一个馄饨继续吃着。在上周国，不管那儿的商会交易，中间人通常都是商会的代表人，很少有高门大族的公子亲自牵头交易，还占中间人名额拿油水的。
李丛这次来东海虽然只是挂靠在王氏商会之下，利用王氏商会的身份给自己作掩护。不过想来谈生意这种事，商会的管事那边是不会拒绝的——毕竟王氏商会经手的珠宝之中，也有来自南洋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