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郭子章做客水西

原来新任贵州巡抚郭子章一上任就接到了信函：“四川巡抚李化龙，致书于新任贵州巡抚大人郭子章之前：西方有事，杨逆谋反。你我同蒙皇恩，授位巡抚之职，同心讨贼，当为夙愿。然在下同肩川黔贵州兵马总督一职，自知一介书生，不具武略，请辞不得，诚惶诚恐，若蒙指教，不甚感激。余以为土司制度，贻害百端，然改土归流，却不可盲动。当谨慎小心，各个击破。若夷人群起，如之奈何。前任江东之，不止剑指播州，而是四处树敌，甚为不妥。马千乘、冉御龙人强马壮，安疆臣、奢世续更是虎踞南疆。为今之计，唯安其心，用其力，动其兵为上策。石柱、酉阳已被我说服，水西、永宁望郭大人奔走。若能齐心协力，定成一世之功。万历二十七年五月。”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化龙的策略，正和了郭子章的意。他一面吩咐总兵童元镇调遣训练兵马，一面安排人准备了些珠宝玉器，前往水西慕俄格来。
新任巡抚亲临水西，水西宣慰使安疆臣大喜。
这个世袭土遒想起江东之在位时对水西的百般敲诈刁难，哪里会有这种礼遇，自然感激万分，杀猪宰羊接待，每日宴请。
郭子章知道彝族人有仇必报，有恩必报，讲信义，重然诺，便与安疆臣兄弟称呼。
安疆臣见郭子章如此，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直到要离开的前一晚，郭子章才谈到了播州的事。
“既是自家弟兄，为兄的就只有推心置腹了，”郭子章举起酒碗说：“现在杨应龙谋反，朝廷派了李化龙为川黔兵马总督，暂时按兵不动，只为需要时日调兵遣将呢！一旦准备好了，就要动手灭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哦！
”安疆臣有些惊愕，不过一提杨应龙他就咬牙切齿：“这个挨千刀的，几个月前在偏桥，他杀了我十几个彝民哟！”
“有这事？”郭子章惊问：“后来怎么解决了？”
“我与我的兄弟安尧臣，还有我的舅哥奢世续正要前往问罪，这家伙这次还老实，叫手下来告罪了，送来了一千两白银作为安抚，还答应割给我泮水，长岗两个地方作为补偿。”
“他这次的忤逆，让朝廷一下子损失了八千军兵，心里慌乱啊！给你土地、银两，不过是怕朝廷发兵进剿时，想让水西做播州的外援。兄弟千万不要走错路，那可是车裂的罪名啊！”
“兄长放心，我懂得分寸。”安疆臣回答着，一边举起酒碗，劝郭子章喝酒，吃大片的腊肉。
“这家伙作恶多端，也该他覆灭的时间到了。不过我想保举你和奢世续等众为朝廷立功，以后绝对会加官进爵，既能谋一个封侯之位，又报了你的仇，还可以分到一部分播州之地如何？”
安疆臣有些犹豫的样子，迟疑了好一会才下了决心：“全凭兄长调遣。”
二人又饮了几碗酒后，郭子章吩咐安疆臣：叫暗作准备，操练兵马，等各路部署好了，才能依令而行，围攻播州。
安疆臣一一答应着。
两人正谈到紧要处，却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进来了，穿的是彝人统领的衣服，低下头要与安疆臣说悄悄话。
“邦彦！”安疆臣赶忙双手挡住那个大汉的嘴巴，“郭巡抚他是我的兄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只管明讲！”
安疆臣说完了，又向郭子章介绍来人：“这是我的堂兄弟安邦彦，是我水西境内的第一猛将呢！”
“安邦彦？”郭子章看着眼前这个粗犷大汉，眼睛亮了起来，“与四川刘挺、播州杨应龙并列西南三把刀的安统领？你既然是安宣慰的兄弟，那就是我郭子章的兄弟了呀！”
安邦彦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郭子章，又转过脸去定定地看着安疆臣，迟疑着就是不开口。
“没听见郭巡抚称你为兄弟吗？”安疆臣呵斥了一声安邦彦，“有什么话就当着我们兄长的面说呀！”
“哦，播州来来人了。”
“什么人？”
“杨应龙的三夫人田雌凤，带来了好多礼物，还有上次许诺水西的长冈和泮水的地图，要我们派人去实地划界呢！”、
“这”这次轮到安疆臣的眼睛尴尬地看着郭子章了。
“兄弟啊！人家既然送来了土地，你还是不动声色地收下呀！”郭子章一脸真诚地看着安疆臣，“断然拒绝了，会打草惊蛇呢！”
“可是”
“可是什么？”
“不能打草惊蛇，就要把人家请进来招待呢，这样且不打扰了兄长的酒兴？”
“哪里的话？杨应龙也是朝廷命官。他的夫人来了，我们都得以礼相待才对。”郭子章笑眯眯的，“你们只管请进来。我想她一定是来向你们表达歉意，以土地交换求得谅解的，这在大明朝不违法。人家绝不会当着我的面联合你们反抗朝廷呀！”
“还是兄长明白事理。”安疆臣应了一句，便让安邦彦吩咐，“你就直接把她领进来吧！”
“是！”
安邦彦出去不久，院子里就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人未到，一股檀香味已经从门缝里进来了。
吱噶一声，门框里嵌着的丽人身影让把人的眼睛都拉直，田雌凤笑脸如花，魔鬼的身材扭动着，面容却是天仙一般的美丽。
“原来安哥在招待贵客啊！”田雌凤笑盈盈地向安邦彦侧着身子微微一蹲算是行了礼，却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向郭子章倾倒秋波，“这客人穿的是朝廷大员才有的飞鱼服，只不知大人在哪里任职啊？”
田雌凤问完话，又向郭子章欠身行了礼。
“贵州新任巡抚郭子章，”郭子章没有摆官威，只是笑笑地看着田雌凤，“正与我兄弟安宣慰在喝酒聊天呢！”
“哦，郭巡抚郭大人？”田雌凤做出吃惊的样子，“啊呀呀！是民女该死搅扰大人您的酒兴了。看来安宣慰为人随和，得到朝廷的信任，新任巡抚一到任就到家里来拜访不像我们播州杨家杨应龙，几番得罪朝廷命官，以至于前任贵州巡江东之要动用朝廷兵马去管四川的闲事，到播州境内去动刀动枪呢！巡抚李化龙也不知是怎么了，也不到播州来查清前应后果，只是一封书信就算安慰了呢！哎哟脾气不好的人就算心肠不坏，忠于朝廷，也不会有官员来家里的呀！除非想来搜刮，才有这样的好事”
田雌凤说着话，手却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盘。
当，盘子落地，碎成了几片。
“民女只顾着说话，真真的该死！”田雌凤慌慌张张，战战兢兢扑通一身跪在了地上，“大人不见小人过，求郭大人您您您饶了民女，饶了民女呀！”
突然发生的事让郭子章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坐着。
一片破碎的青花瓷片却从地上突然飞起，一路呼呼旋转着，直奔郭子章咽喉。